最近,柳先生的审美趣味遭到严重质疑,这让他十分沮丧。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柳先生在南京东郊的新城区买了一套带花园的联体别墅,园子虽然不大,但实现一点“采菊东篱下”田园氛围却是足够了。于是,他在院子里打了井,种下向日葵和丝瓜,他对这两种植物充满了情感,因为它们将他带入记忆深处的乡村童年。
植物的长势令人满意。一年以后,也就是今年的8月中旬,向日葵结出饱满的果实,丝瓜的藤蔓沿着明确的路线爬向二楼的阳台,黄色的小花盛开,宽阔的叶片在支架上投下宜人的阴凉,就连井圈也生出碧绿的青苔……总之,柳先生的院子欣欣向荣,一切正在按照他的意愿发展。他压根没想到有些人和他的想法正好相反。
当然,他本无必要关心别人的想法,那是他的院子,只要不把菜籽撒到别人家去,他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但是他错了,他的错误在于,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农意识”正在妨碍城市的形象。于是,8月中旬的一个上午,他在城中上班之际,一群穿制服的人以卫生大检查的名义闯进了他的院子,拔掉向日葵,扯断丝瓜藤,总之,所有“疑似”
农作物的东西都被连根铲除了。
柳先生的惊愕是可以想见的,当他以奋不顾身的姿态冲进有关人员的办公室,他们的对话可简略如下:
(愤怒地)你们为什么拔掉我的丝瓜?
(冷静地)你为什么不种葡萄呢?
(困惑地)这有什么区别吗?
(语重心长地)当然有,葡萄是水果,丝瓜是农作物,这个你都不明白,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
(隐忍地)那么请问,您认为我应该在我的院子里种点什么呢?
(宽容地)除了农作物,其它什么都可以啊。
我们这个小区是高尚小区,还是种一点高雅的东西比较好,优美的环境靠大家创造,对吧?至于丝瓜,想吃去买一点就是了……
柳先生的田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他认为这是一个喜剧的收场。不过有一点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同属藤类植物,果实同样可以食用,何以葡萄就比丝瓜高尚?
对此,《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是这样解释的。
葡萄(grape)……通常为木本蔓生植物,借助于卷须攀缘,在自然状态下可长17米以上。叶互生,叶缘有齿,花小,绿色,簇生。果为浆果,有各种颜色,从近黑色至绿、红、琥珀色……埃及第四王朝、第十七王朝及第十八王朝的象形文字中已有葡萄酿酒的形象……
与葡萄洋洋千字的注释相比,丝瓜的身世显然要寒酸得多。丝瓜(dishclothgourd)一年生攀缘藤本植物,原产于旧大陆热带。果形似黄瓜,嫩绿时可食,老后……除去果皮,种子,可用于沐浴、洗涤碗筷……区别一望可知。
撇开以上种种不谈,葡萄能够作为厅堂的摆饰与鲜花并列,丝瓜能吗?
所以说,丝瓜的失败也就是柳先生的失败,痛定思痛之后,他打算改种葡萄,事实上是他所在的小区的很多人都打算种葡萄了。有关方面表示满意,你看,美是可以教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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