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nghai上海
任晓雯
恐怕很多人都会对《苏州河》里的上海留下深刻印象。第六代导演娄晔通过繁复华丽的视觉语言,将上海的标志之一———苏州河的气韵勾画得淋漓尽致。现在,这条娟秀的河
流将会出现一些变化:为了弥补有河无岛的缺憾,两座人工岛在苏州河的中远两湾城对面开建,秋高气爽之时,它们就能与市民们见面了。大的叫大鱼岛,小的叫小鱼岛,据说2000平方米的大鱼岛上还会建起“观景阁”,供游客登高远眺。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在河中央造两个假模假样的岛,难道就真的这样重要和迫切了吗?一个有鼻子有眼睛的普通人,往苏州河边走一走的话,他立刻就会发现:苏州河最急需花钱处理的,其实是污浊的河水。这就好比脸还没洗干净,就要往脸上涂胭脂了,最终只能导致毛孔堵塞、妆面惨败。
更何况,我眼中的苏州河,是位纤细玲珑的小家碧玉,身段柔哉,眼波媚哉。但如果只是因为时下盛行波妹,我们的苏州河也就去跟着隆了两个硕大无当的假东西,那么除了在量尺寸时能够满足一点虚荣心,我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当然,让人哭笑不得的,不仅仅是苏州河。咱们总像跟旧东西有仇似的,保养得好好的旧牙齿,只是为了气派,就非得敲掉换金的;长得粉粉的脸蛋子,只是为了漂亮,就非得挖出两个酒窝来。说好听点这是不懂瞎搞,说难听点就是自卑心理在作祟。什么叫城市化、国际化、现代化呢?就是盖漂亮房子,建人工景点,把旧的换新的,过气的换时髦的。面子永远比里子重要。
是的,上海越来越漂亮了,她的丰乳肥臀吸引了外国人惊艳的目光,也吸引了外地人羡慕甚至妒忌的目光。可作为一个在上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著,我对这个城市的感情却越来越淡。我不喜欢苏州河新隆的胸,不喜欢满街卖丝绸的周庄,也不喜欢时下当红的新天地。它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对上海还有所依恋,那么就是我幼年记忆里的石库门房和路边那条种满法式梧桐的小路。如今,它们都没有了,一条高架路横穿过旧城区。现在一提起石库门,不管是上海人、外地人,还是外国人,想到的都是新天地。一次一位朋友问我:为什么说起新天地总有点咬牙切齿?我的回答是:这地方就像是个东方女人新垫出的欧式高鼻子,得到的只有“中西合璧”的虚名,和丝绒礼帽里观光客们投下的钱币。它是做给外人看的,是放在橱窗里展览的,垫满海绵和硅胶。它们让这个城市的居民感觉不自在,因为这里不再有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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