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
那次到西南某城,先做市郊某著名园林一日游。因为到得晚,不在旅行社的安排范围,仅仅是搭车而已。中巴车的往返车费是20元,园林门票全资80元,优惠价55元。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全部费用的低线是100元,打折也得75元。实际上,还有一顿中餐是不能舍弃的,人铁饭钢,往少里说,一个团体餐,也得一二十元吧。我是搭车客,只交了20元车费
,自然没有谁管饭管进园子。但是旁坐一个北方来的游客,给我出示了人均70元的总费用收据。他也有些疑惑地问:“这上面写清楚了的,还管一个饭吧?”
70元,连一张门票钱都不够,却要包行、包吃、包门票,即使旅行社拿的是门票优惠价,似乎也是不赚倒贴。旅行社难道会做亏本买卖?
很快弄清楚了,旅行社确实没有多少利润可言,这其间,导游也好旅行社也罢,要靠游客进店的人头回扣与购物回扣。甭管是珠宝店、茶叶店还是其他的土特产店,人头回扣一般是5元;购物回扣,“因地制宜”,从物价30%到50%不等。所以,导游最怕的是游客不配合,购物不购物或许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游客都有经验了,不愿轻易在旅游点购物尤其是不购贵重物者多了,但是,进去不进去看茶艺小姐表演及至“图穷匕首见”——被推销茶叶——实关导游的基本回扣能不能到手。
总而言之,来也来了,车也停了,进去看看的还是多数;也有拧的。那次因为热与乏,游客急着出了园子,没去看茶艺品茶,男女两个导游出来一接头,嘟嘟哝哝的,一路不悦。
旅游热了,旅行社争客源也热。说都没有钱赚,那是假的。揽客的价位高低不等,总有未明就里的、不那么斤斤计较出了大价钱的;至于那些拿着公家的钱自肥的,愿意多出高价而分润的,也不是绝无仅有。
问题出在当导游或旅行社吃景点尤其是吃店铺的回扣成为普遍风尚的时候,当游客大都知道他们吃回扣而普遍心存提防、心存芥蒂的时候,对游客与导游心态的双重阴影投射,就不容忽视了。
西方的酒店业与旅游业,是不是有回扣一说,不敢妄断。估计有,也不会普遍,因为他们有更明白的一招:给小费。本人那年在加东做马不停蹄的“观花”,回到终点也是起点,漂亮的能说多种语言包括中国方言的导游小姐,每人收5元加币的小费之前,语气是娓娓动听而又无庸置疑的。
我们的旅游是不收小费的,索要小费更是不敢,如果有游客援彼邦之例,自愿给导游小费,以示服务周到的褒奖,悉听尊便。
比较堂而皇之、已成惯例的收小费,暗里拿回扣就晦涩得多,不理直气壮得多。试想,只要知道人家请我们去喝茶、购物,里头都是有交易的,那茶还能喝得轻松?那物,能购得愉快吗?
进一步推想,导游每天上班,都面临怎么游说顾客进店与购物的心理压力,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的工资收入,她的情绪能够放松?她眼中的山水能够明丽飞动?她与八方来朝的游客能够配合默契?!
隐匿不是隐私,不具有人性权利保护的价值。但是,隐匿在我们生活中却几成习惯。如:自己的人事档案,自己无由得见;地方的财政收入,不仅纳税人事先不知道它的具体安排,事后也不清楚它的具体流向;公职干部的调动任免奖惩,也多与部门有关而与公民关系不大;部分官员的工资与其消费或家底存在较大差距,灰色收入无法告白;重大公共灾难或事故能隐则隐,瞒不过去也争取避重就轻、大事化小……
隐匿的显在与潜在祸害,自不待言。隐匿之所以在我们生活中逐渐成了习惯,甚至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原因所在多有,但最根本的还是私利驱动。于是,怎样将某些私利合理化公开化,将某些私利严厉杜绝,就成了全社会的结构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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