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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戴河经历了“SARS”和今年中国内地普遍多雨偏凉的旅游淡季之后，在进入所谓“挣扎性”的“秋老虎”的立秋前后，终于迎来了“救命”的一个旅游高潮。当人们徜徉于蓝天碧海白沙绿树之中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时，北戴河作为中国的一个特别符号，因为党中央和国务院等中国最高核心行政机构史无前例地突然决定，今年暑期不再到此办公而引发国内外的普遍关注。“中国夏都”自此会成为历史吗？没有了政治符号意义的北戴河是否还能保持它的特色和辉煌？北戴河究竟应该怎样选择自己的未来？“北戴河现象”是否会从此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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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浪费，几百个饭店宾馆就这样高度密集地堆在并不算大的北戴河，几乎长达三个季度都不怎么营业，但还不得不维护，你要知道这可是不动产哪。”在上海虹桥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刚刚从北戴河回来的电通集团东派广告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于兵，对《中国经济快讯》不无感慨地说。
这位上海交通大学ＤＢＡ（管理学博士）毕业的资深广告人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许多人想说的话。“而且，建筑几乎都是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没有高度，没有特色，没有更多的艺术欣赏价值，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规划，散乱地分布在海滨的绿树丛中。不仅没有一家五星级宾馆，你甚至几乎很难找到一家象样的星级饭店，举办重量级的大型会议几乎不可能。”
但或许，这就是北戴河的“特色”？
热闹的“三个月宰人”
“真对不起，这次我们实在无法给你免费提供食宿，现在正值旅游高峰期，一是我们经费有限，有许多领导还需要接待；二是各家宾馆正要靠着这段时间过一年的日子呢，房价都高得很。”8月13日，就在立秋过后近一个星期，记者预约再次到北戴河采访时，秦皇岛市北戴河区旅游局的一位副局长在电话那头对记者说。在记者打消对方不用考虑采访费用的担忧后，对方才有些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助联系宾馆。记者上了火车后，明显地感觉到比3个月前乘车的拥挤。由于是北京到北戴河直达旅游专列，乘客无疑都是到北戴河的，而且一问几乎都是去旅游的；即使是所谓参加培训的、商务洽谈的、回家的和走亲戚的也主要是想搭北戴河海滨避暑旅游的“车”。而对他们来说，从一上车就已经开始北戴河的旅游了，因为不管从车上广播还是乘务员，从北戴河的景点宣传到北戴河的地图到海物等等北戴河的“卖点”就已经开始叫卖了。
从北京经过2个多小时的车程，记者就到了北戴河车站。出站口的接待处，一样地挤满了出租车和人，但再没有了3个月前蜂拥而上疯狂拉客的壮观场面。不是他们“不愿”做，而是增加的执勤警察在忙不停地维持秩序，他们只能停留在限制线外。
记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司机愿意以20元的价格将记者送到区政府大楼，而3个月前10元钱就让出租车司机们“争破头皮”。在区旅游局一位副局长的办公室，他联系了几家宾馆，都被告知没有空房，终于联系到一家有房的被告知是标间580元／天，“没办法，你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是房价最高的季节”，这位副局长也无可奈何。
当记者最终凑了一个别家单位团体旅游少了一人的机会，稍微便宜住下来后，经过调查才发现，很多宾馆其实并不是没有空房，而是不愿给上级安排的“非官方客人”提供优惠，而且主要是想抬高价格，“猛赚一把”。
在海滨附近的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农民打扮的当地人高举上写“旅馆———空调、卫生间”等字样的拉客的牌子，一问大多是家庭旅馆，最低150元／天，不讲价。如果提出疑问，房主的最大反应就是“这价钱你还嫌贵？”。而在许多宾馆门口，都挂出了有房的招牌，但一问，没有一家低于400元／天的标准间。
“由于非典影响，加上今年北方普遍多雨偏凉，今年北戴河的旅游旺季恐怕是我所知道的最短的一年了，他们想炒高房价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年就靠这几天呢。”一位年年都到北戴河海滨租摊卖冷饮的摊主对记者说。据他介绍，今年租摊已经快3个月了，但3000元的租金和几千元的本钱现在才赚回来，“今年生意太不好做了。”
晚上，记者到下榻宾馆餐厅准备就餐，但当前台服务人员得知仅记者一人时，便拒绝接待，理由是“团体用餐人太多，没有时间接待”。而在紧邻海滨路靠内的街巷里，饭馆、地摊还有游人构成了集市般的拥挤。售卖海物成为最有特色的商品，而吃海鲜成为最有特色的饮食。但价格一点都不比别的地方便宜到哪里去，而且其饭菜质量很难说得上好。“主要原因是这些饭店大都是临时租用的，平时由于没有人都是停业的，所以我们也是随游客来随游客去，短期利益比较重，大多是抱着赚一把是一把，赚一把就走的想法，如此一来想真正做好就很难保证。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记者就餐的一家饭店老板直言不讳。
寂寞的“九个月磨刀”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因为对北戴河而言，最主要的经济支柱是旅游业，占整个区财政收入的70%以上；而对北戴河的旅游来说，最大的困扰就是“季节性太强，旺季过于集中，淡旺季反差非常大”。
据了解，由于北戴河旅游业对外的印象就是“海滨避暑”，使旅游季节逐渐萎缩到6月底到9月初短短3个月时间，其余9个月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今年由于非典疫情和北方多雨偏凉气候的影响，两个月都不到。实际上，近几年来北戴河旅游业已经每况愈下。”作为北戴河一大景点的怪楼奇园的财务人员对记者说，“不说别的，就拿我们园来说，1997年还有近50万元的门票收入，但到去年还不到20万，今年就更难说了。”
该园到下午5点半钟就已关门，门票只有8元。“即使这样，就是现在所谓旺季也很少有人来。实际上，现在各园区景点基本都独立经营，我们也只能维持生存，不要说增加景点，连维修费用都非常紧张。”记者在园内看到，三三两两的游人漫步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唧唧喳喳的鸟鸣尽管热闹，却使整个园区显得更加静谧。
据北戴河区旅游局提供的数据显示，1997年全区旅游经济总收入比上年增长35．3%，但到2001年仅比上年增长了10%。“下滑非常明显。”从区旅游局到各个景点，记者听到的是近乎雷同的声音。
今年“五一”之前，记者第一次来到北戴河时，其冷清已令记者很难相信这是在国际上都知名的北戴河。大街上尤其是海滨很难看到人。当时记者下榻的国安客舍是三星级宾馆，但房客少得可怜，整个大厅冷冷清清，记者入住的标准间也才只有120元／天。“有些时节更有甚者60元／天都是可以的”。一位从交通部所属疗养院退休的北戴河当地人告诉记者。
而从中央各部委、全国各省市到各大国有企业等所属的200多座挂名疗养院、休疗所、办事处或培训中心的宾馆就这样静静矗立在苍松翠柏之中。据调查，这些大大小小的宾馆很多的配置和管理仅相当于或稍高于旅馆和招待所。“没有一家四星级以上的酒店，最多只是三星级。”北戴河区旅游局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但有些政府仍给予财政拨款的国家级宾馆，里面设施并不亚于五星级。”
在记者下榻的一家铁道部所属公司建造的宾馆了解到，整个宾馆固定资产有3000多万元，一年下来的营业额也就100多万元，但一年的折旧维护费就达40多万元，加上各种税收和开支，很难说还有多少利润。由于平时房客极少，也养不起配备人员，服务人员只是在暑期才临时招聘。“我的工资也就700多元，经营起来确实困难。”宾馆的销售经理皱着眉头。
“候鸟经济”何时休
令北戴河紧皱眉头的还不只是宾馆经理，这是一直困扰北戴河区、秦皇岛市、甚至河北省上上下下的老大难问题了。北戴河经济支柱单一，旅游产品单一，旅游季节单一，造成了北戴河经济的单一，成了典型的“候鸟经济”。
但北戴河历史曾何其辉煌。早在1898年3月26日，当时的清政府就批准秦皇岛市为“自开商埠”，不久北戴河被宣布成为各国人士避暑地，允许中外人士杂居。“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北戴河区旅游局的张志军副局长介绍说。到了20世纪20年代，北戴河海滨就被誉为“东亚避暑地之冠”。康有为曾慨叹“天开图画成乐土，人住蓬莱似列仙”。据史记载，1912年—1934年间到北戴河避暑的外国人最多时有64个不同国籍。1936年在此居住的外国人数占到了当地中国人的1／3，修建的别墅多达700余栋。“这在中国除租界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少有的。”张不无自豪。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党和国家领导人开始到这里暑期办公，并逐渐成为不成文的规定，从此北戴河被世人誉为“中国夏都”。毛泽东主席曾称道，“北戴河的阳光、大海和空气最是吸引人”。北戴河同时成为了中国特有的政治符号。
“所有这一切都为北戴河旅游业的品牌打造起到了无法比拟的作用，但海滨避暑也同时成为了人们的既定观念。这成就了北戴河的现在，但现在也害苦了北戴河。”记者采访到的北戴河当地人士几乎都表达了类似的意见。
“但实际上，北戴河是一个四季皆宜的居住地、休疗地和旅游地。”张志军说。据了解，北戴河尽管四季分明，但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年平均气温摄氏12度，年平均相对湿度为61%，日照充足，雨量适中，气候十分温润宜人。加上高达58%的绿化覆盖率和成片的长青松柏树，使被称为“空气维生素”的负氧离子含量高达每立方厘米7000个以上，高于国内其他城市十倍乃至数十倍，而被誉为“中国的天然氧吧”。由于200多家的休疗场所，北戴河成为全国最大的休疗养基地和健身康复中心。
不仅如此，北戴河同时还是世界四大观鸟基地之一。6600多公顷的森林，50多万亩湿地，成为我国1200多种鸟类中1／3候鸟南来北往的中途驿站，而且一年12个月几乎都可以观测到不同的鸟类。从而使北戴河成为了观鸟者的天堂。
“但这种局限于海滨避暑的定势观念很难扭转，秦皇岛市和北戴河都作过不少的努力，但效果并不理想。”张志军说。
据了解，从1999年开始，北戴河区宣传部和旅游局就曾联合向全国征集“北戴河旅游广告词”，其中就是要突出“北戴河现代化的四季皆宜的海滨旅游休闲胜地”特色。由此可见，北戴河人将自己定位也是“四季皆宜”的。
“我们已经在设计别墅旅游线路，将众多的别墅作为我们另一个主打产品，从而减弱人们对北戴河靠海的较为单一的依赖性，拉长我们的旅游季节。”张志军透露。
据记者了解，为数不少的宾馆总经理曾到全国各地游说“招商”，但由于各自为战，自相残杀，形不成合力，加上北戴河本身是个集合品牌，“牵一发而动全身”，效果微乎其微。“为一家打广告实际上就是为整个北戴河作广告，因此大家都不愿意做这个广告。更何况现在基本上也没有实力做更有效的广告。”记者采访到的一些宾馆负责人都说出类似的心里话。
即使拓宽营销渠道，推出新产品，北戴河的经济是否就能成为“留鸟”呢？
谁的北戴河
有人开玩笑说，北戴河的鸟留不住，主要是因为北戴河找不到自己，让他们没有归宿感。如果说，一个人没有性格，这本身就是他的性格的话，那么没有特色本身，不也正是一个地方的特色吗？更何况是北戴河！它太有特色了。特色得以致有人说，北戴河不是北戴河自己，北戴河不知道自己是谁，属于谁。北戴河历史上曾是一个极为开放的国际化别墅聚集区，后来成为新中国的中央暑期办公地，改革开放后又成为人们海滨旅游胜地。但现在随着旅游业在各地突飞猛进地崛起，北戴河本有的丰富的资源优势反而逐渐被淹没在“海滨避暑”的偏见和误解当中。
不仅如此，北戴河的行政归属也曾作为一个“问题”被提到国务院的案头。由于北戴河的历史和政治影响，尤其是作为“夏都”的存在，事关国计民生和中央领导人等国家安全和政治稳定。因此，北戴河的许多基础设施都是通过国家财政直接拨款建设，更不要说各大宾馆几乎都是无一例外的“国有资产”。整个北戴河，俨然一个全国最大的国家疗养院。因此早前曾有北戴河归到国务院直辖的建议传闻。
另一种版本是，据说，当年北京申奥时，按照原来国际奥委会有关申办城市申请规则，所有比赛运动项目必须在一个城市举行，而北京由于没有海域，使海上运动项目无法进行。为了弥补这种劣势，已准备将“门当户对”的北戴河纳入北京“行政版图”。正当所有人为之庆幸时，命运跟北戴河开了个玩笑，北京第一次申奥未成。等到申请2008年奥运时，奥运的游戏规则又不再要求所有项目必须在一个城市进行了。结果北戴河奥林匹克大道早就得到国家体委批准，而且规划方案也早已出台，但迟至今日也没有动工。
还有一种版本是，由于北戴河自身的特殊性和影响力，完全可以成立一个独立的“北戴河市”，由河北省直接管辖。“因为经常要接待中央级的领导，按照规格，一个县级干部怎么合适？”北戴河区政府的一名官员坦言。但由于中国特有的行政规划，尽管河北省在很多事务方面实质上起着直辖的职能，但最终并没有成型。
北戴河曾是国际的，也是全国的，还是河北的，秦皇岛的，当然是北戴河的，但太多归属，反而让北戴河找不着“北”了，唯一剩下的，难道只有等“待”了吗？
下篇预告：
“等待必死”，在这个以速度取胜的年代，不进则退。就在北戴河还在吃老本的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绿了与北戴河隔河相望的南戴河，南戴河借力北戴河，反而逐渐发展成为与北戴河齐名的旅游区。其奥秘究竟在哪里？党中央和国务院今年暑期不再到北戴河办公，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吗？夏都是否会从此成为历史名词？这对北戴河的未来发展意味着什么？没有了政治符号意义的北戴河，是否还会是人们心目中的北戴河？新的北戴河的下一步出路在哪里？
（摘自人民日报社《中国经济快讯》第33期） 作 者：主笔 法悟文章来源：人民网发布日期：2003-9-2星 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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