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大报

　　飞行物体

　　王尔山

　　这天吃过早餐，彼得带我去见雷明顿时报的主编。汽车钻进一个小院，停下，推开一道小门，是简陋的前台，前台的女士说，加利·查尔斯就在后面的房间。

　　是一个很乱很挤的小房间，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先生坐在惟一的一张电脑台前，起来招呼我们进去。

　　我定了定神，开始听故事。

　　1921年，加利的父亲创办这份报纸，每周出版———“是大报，不是小报”，加利强调说，1936年他辍学加入该报当了一名小工。

　　“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可没拿到学历，我不相信教育能有什么用，”他说，大人们应该尽早发现孩子的特长或兴趣，尽早开始专业培训，“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他笑着补充。

　　二战爆发时他参军去了，退伍后回到报社，而就在他回来不久，他们购置了第二台滚筒印刷机，一直用到现在。再之后他正式接替父亲执掌报社。如今，该报逢周五上摊，出版日期印的是周六，“但大家都这么做。”他叹气，摇了摇头。他们雇佣大约50名员工，其中三分之一是兼职。

　　这份报纸标价20便士，虽然不能弥补出版成本，但“我们有广告，而且我们的广告价格便宜，不愁找不到客户，最后还是可以挣一点钱”，加利还是很自豪的神情。不过当我追问年收入时他便谨慎多了，笑说这可不是谁都愿意说的呢，“大概总还可以买一辆时髦的摩托车吧，只要不是劳斯莱斯就行！”

　　作为主编，加利主要负责写社论，也写他感兴趣的稿件。最了不起的成就是大约两年前，一位刚入行的会计师因为拒绝为区政府一个部门造假，结果丢了饭碗，也没法再找工作。加利得知后立即展开调查报道，最后帮这位会计师打赢官司，重新找到了工作。

　　至于一个好记者的条件，他认为最重要的是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思路，“现在伦敦那些大报的记者们越来越依赖通讯社的消息，也就是打打电话查查资料而已，不会出去采访，”对此他很有点不屑。

　　我问他为什么年过七旬还在工作，他有点惊讶，似乎从未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喜欢这个工作啊！这一带，大家都看我的报纸，他们需要我。”

　　———这倒不假，彼得在飞机上就说他只看雷明顿时报，“因为这里有我想知道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谁出了事

　　故，谁出了新闻，谁家给偷了，谁跟谁结婚……八卦消息，是啊，那又怎样？我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些而已。”加利和彼得说的其实是相关性，新闻必须与读者相关，是读者关心的话题，否则谁来看呢。

　　结束谈话，加利带我在他的报社转了一圈，看去就跟北京的四合院一样，都是平房，里面用薄木板隔开工作区间，有的区间比较整洁，采编的区间就跟其他报社一样有点乱，却也一本正经地符合基本流程要求。

　　临走，加利送我一份当天刚刚出版的报纸，第二叠最后一版左上方有一个说明：在2002年12月31日结束的6个月，《新米尔顿广告人》的平均销量为10834份，《雷明顿时报》为12280份。这天两个地区的版本完全相同。而且和《经济学人》一样，他们的记者也不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