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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沉思—与龙应台对话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9月02日 09:37 《南风窗》

  □本刊记者郭宇宽发自西安

  应美文杂志社和陕西电视台《开坛》栏目的邀请,2003年夏天,台湾著名作家、原台北文化局局长龙应台女士携两子来西安参加文化活动,并游览了兵马俑、华山等景点。本次采访是根据笔者与龙女士在不同场合的交流整理而成。

  一身轻松,削瘦、目光敏锐、神情干练的龙应台,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像行文中那种咄咄逼人,更多表现出平易朴素的一面。两个孩子长相英俊、气质文雅,令她时时展现出母亲的骄傲。

  谈话重点围绕着知识分子与政治的话题来进行。而谈话的最初,当然不免从80年代风行中国知识圈的《野火集》谈起。

  解放不等于自由

  《南风窗》:大陆读者最早认识您,是因为那本鲜红封面的《野火集》。但作为知识分子,困难的也许并不是一时发出呐喊,而是终身保持这种激情。

  龙应台(下称“龙”):写那本书时,我怀有一种纯真的正义感,路见不平就拔刀而出。现在看来,并不成熟。但我觉得比较安慰的是,这本书出了快满20年后,还会不断接到台湾读者来信。最近接到一位出家人来信,她寄来一册佛学书籍,附了长信,称20年前是因《野火集》而发现对社会的责任,走上学佛之路。还有一次,我到台湾较荒野的东南山区,碰到一位民间运动领袖,他说他之所以长年不懈为最弱势群体争取权利,就是因为当年读了《野火集》。我认为,虽说这本书是天真的正义感的产物,但一个社会若无这种天真的正义感,就难以进步。

  《南风窗》:很多不合理的事,背后都有深层原因,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的合理性,你曾提出“中国人为什么不生气”的问题,但回过头来看,中国近现代这段历史,不少人有时连沉默的权利都没有。今天您怎样看当时的表述?

  龙:如果看十几年之后我写的《百年思索》,对比当年《野火集》,中间差别非常大。现在我更关注现象后面,历史的来龙去脉。当年写《野火集》时,有个情况往往被人忽略,它其实并非简单的一腔热血,而是一种策略性写作。那是1984年的台湾,大家都明白,面对独裁政府,表面上的文化问题,环境问题,经济问题,社会问题,教育问题,真正挖掘下去,背面都是政治问题。但政治氛围又不允许一个作者碰,那你怎么办?你只好从表面的经济问题,环保问题,社会问题,教育问题着手。所以虽说我20年前的《野火集》出于一种天真的正义感,但同时又非常清楚对手是什么,如何绕过雷区执著表达自己的声音。现在回头来看,它也相当有效果,因为它煽起人民一种当主人的自觉,不把一切压迫视为宿命,而意欲站起来决定点事情。

  《南风窗》:在国民党独裁时期,一个作家只要敢站在民众立场,替老百姓说话,血荐轩辕,就会引起广泛关注。可现在台湾不同了。过于“民粹气息”的东西因为泛滥,反而使人反感。这对知识分子是否也是种挑战?

  龙:台湾发展到现在当然完全不一样,政府不再是当时的专制政府,而是民选的,但这反而需要我们沉静下来,非常深地去挖它背后的问题。《野火集》时代的知识分子,还可扮演一种英雄角色,好像你在拯救人民。但这20年中的台湾人民,自己成熟了,至少民主机制比较健全了,因此不需要代言人了,因为他们自己的声音可以透过正常的议会政治出来。这个时候知识分子不容易变成英雄,比较寂寞,可这是一个正常的、较健康的社会状态。这时社会更需要知识分子担当的,是沉稳平和的声音,而不是当年那种亢奋的,激昂的,革命式的声音。

  《南风窗》:能不能这样理解,你当时发出激愤之声,是因为那个时代对立面很简单,就是专制的国民党政府。但当你深入时,比如说触及到民族灵魂中间很深的问题,你反而激愤不起来了,这里涉及更深沉的忧患甚至痛苦。

  龙:确实这样。比如现在的台湾,就算你现在对它的政府有强烈的不满意,但怎么办?对不起,这个政府就是你所热爱和歌颂的人民,一人一票地选出来的。所以指责对象不是简单这个政府,或某个领导,可能是人民自己。

  现在的问题比以前更复杂,可以说我有一种失望。在80年代我们那样要求民主,但90年代得到民主后,才发现这种解放并不等于心中向往的自由。你才发现人民素质要经过相当长时间去成熟。解放跟自由之间不能划等号,欧洲或美国,它得到比较成熟的自由要经过非常长时间的沉淀,沉淀到文化底层里头,沉淀到每一个细胞里头。也许到那个地步,才能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当知识分子介入政治

  《南风窗》:三年前,你有个选择让人惊讶,担任了一个“局级干部”。很多知识分子有种认识:当官不是读书人干的事。中国历史上越是一流知识分子,当官越痛苦,近代的瞿秋白或者胡适都是这样。

  龙:这里有点要解释,台北市文化局长这个位子跟一些大陆朋友的理解不一样,台北的文化局跟宣传没任何关系。我要负责的,是整个城市的文化政策。在台湾做文化政策的意思,不是管文化人,恰恰是如何避免政治等强势力量对文化的干扰。

  《南风窗》:但政治人的思维和文化人到底不同。政治是不同利益群体的一种协调,要思考如何一碗水摆平,经常需要妥协,需要让步,不可能什么都坚持。请问,施政生涯事,你曾有过违心之举吗?

  龙:我刚入政坛时,几乎整个台湾都在看。李敖曾预言,龙应台三个月都干不了。情况也确实很艰难。比如说我刚进台北市政府,第一个考验就是应酬。你知道中国人对于婚丧喜庆是很重视的,尤其是丧事。而我们台湾有一句话叫“官不聊生”,当官越大越痛苦,就说在台湾现在民意非常高涨,官员实实在在是仆人,谁都可以指着鼻子骂。尤其议会非常强大,每个议员都代表一大批选民,对官员简直是颐指气使。

  我第一个考验就是议员的婚丧喜庆,接到请柬出不出席。不出席就马上得罪议员,他可以不给预算。而我的决定就是一概不出席,结果就出现一种情况,某位议员丧母,市长带所有一级首长去,就缺一个我。但最后证明,大家都接受了,包括议员本身,照样给我预算。这也说明台北政坛气氛,还是较包容的。

  《南风窗》:这三年官场实践,会不会使你改变一些观念和对人物的评价呢?

  龙:这个实践中,我倒是并没有发现以前瞧不起的人,现在尊敬了。我只发现三年后,我更尊敬实践的人,就是那些非常务实、不腐败、负责任的文官。台湾分政务官跟事务官,一届行政首长到任,所有局处首长都要辞职。由新当选的最高行政长官重新组阁。我说我特别敬重那些好的事务官,也就是台湾的基层公务员。

  刚才说的知识分子进入政府,其实指的是做政务官。文人从政就要考虑你怎么样把文化里头比较创新的、开放的思考带进官僚体系去,革新官僚体系,甚至去冲撞官僚体系里头传统的保守的僵化的思维。这里有个策略的问题,文人可以直话直说,实话实说,怎么想我就怎么说,而做官员一定要克制。要忍受非常无礼的议员,非常不礼貌的谈话,也必须忍受。

  《南风窗》:为什么?

  龙:因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责任。如果一言不合,拂袖而去,就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台北是300万人口的城市,要尊敬这300万人对你的托付,就必须忍辱负重,不可以把文人的率性带来,一言不合就走了。如果这样,当初就不要进来。

  同时这三年之中,事情也不是我一人做成的,三年中我得到台北的文化界,不管是建筑界、影剧界、文学界、音乐界非常多的帮助,简直就是共同创作。我感到非常大的团结和凝聚力,因为文化界很疼惜龙应台在政坛里头。他们觉得文化的力量非常脆弱,当有一个真正的文化人进入官僚体系里,文化人都用呵护的心情去保护这股清新的力量,怕它被摧毁。我对自己说,我一定坚持到底,所以我是坚持到底了,没有提早一天下来。但是另外一方面,我也觉得应该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坚持四年,那时基础打得更深。老实说,我心里确实有点愧疚,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台北市民。但这个决定(辞职)毕竟做了,也不后悔。

  《南风窗》:在我们这里,不少知识分子认为,人在官场上,不免要弯腰,这样就会磨损批判精神。你没这种感受吗?

  龙::我认为,弯腰跟弯背脊骨不一样,龙应台做官的时候弯过无数次的腰,为了要达成某个非常重要的目的。比如说台北三年前开始,每年办国际诗歌节。台北的诗歌节第一年办,至少要2000万的预算,我一个一个议员去求,求不要删预算,可以说弯腰无数。但三年中我没有弯过脊梁骨,也就是违背核心的原则。

  《南风窗》:什么是你所理解的核心原则?既然你说过遇到一些言语特别粗鲁的议员都能容忍,那我特别想知道,能激怒龙应台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什么能让你拂袖而去?

  龙:我是很讲究市民主义的。文化局一年大概有15亿台币的预算,相当人民币大概是4亿,这个预算每一分都要用在这个城市的文化建设。作个假设,如果有一天马(英九)市长对我说,龙应台你要把多少钱要用在办一个宣传活动上,因为我要选举了,你要办一个活动,宣传我的形象和政治纲领,或者某一个党派的政治立场。这就会碰到我的核心原则问题,我是面对市民的,是为市民服务,我不是为市长或者某一个政党服务。这个时候我一定拂袖而去。

  《南风窗》:跟他翻脸?

  龙:对!但事实上没有发生,也不可能发生。这三年之中我多次跟马市长有不同看法,两个人一谈,两个原则摆出来就谈清楚了。我在文化局局长的岗位上,底线就是文化独立的原则,文化不为政治所用的原则,这两个我都坚持住了。

  当精英不那么重要

  《南风窗》:你进入政界时可以说也带着一种精英姿态。但政治不是讲道理,更多是摆利益。市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就算你有道理,但伤及利益,照样不支持。这个时候你的策略是什么?

  龙:我根本就反对城市决策是由上而下的,一个文化决策一定要有参与性。比如说,当我决定这栋古老的房子应该为建设一条新的高速公路拆,还是说对不起高速公路你就转个弯吧,可转一个弯要多花两亿。

  《南风窗》:而且这两亿花的不是你龙应台的钱,需要纳税人来给你承担。龙:没错。到底老房子在城市文化记忆中感情的寄托比较重要,还是公路建设比较重要,而且要多两亿,而且要多六个月的工程期。我认为,一定要付诸市民的讨论跟辩论,经过专业学者开会的激辩,最后找到共识后的决定。一个文化决策,如果是单向度的从上而下,定是危险的决策。

  《南风窗》:可你面对的是市民,文化精英是否真能说服他们,毕竟钱要从他们腰包里掏出来。

  龙:如果我面临的大部分市民有不同态度的话,我就必须强力地进行说服,给他所有资料,用尽一切力气。说服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说服,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屈服,或是不屈服,法律给我权力,我就强行指定,就是不让拆。这个时候再看民主机制的运作,市民不喜欢你的做法,就不投票给你,这里有个机制去反映市民的根本意愿。

  《南风窗》:那么假如您所坚持的东西,没有被市民所接受和理解,你个人会采取怎样的姿态?

  龙:其实这种冲突已经发生了。比如台湾银行旧址是个古老建筑,被指定为古迹,有些方面存心不修,让它毁坏,甚至着意拆除,因为想在这里建大楼。于是我就控告,让当事方上法庭。每次冲突事件发生,社会眼睛都在看着,到底谁对?这个过程中,市民会逐渐成熟,先进的思维便有机会成为主流。

  《南风窗》:你提到了市民意识的觉醒。你也提起过,很多当初还是少数人坚持的东西,已从原先的边缘,现在成为主流。那么,你的火力还用于此,就多余了。一个有力量的作家,是不是会寻找新战场,把作用发挥至最大?

  龙:你说的是一个挺重要的问题,我想生活在较文明的社会里的知识分子,不能把自己看得太伟大。在一个多元的、开放的、人民有自己声音的社会里,知识分子的影响力是减少的,而这种减少其实就是你努力的目标。因为市民权力越大,精英被需要的机会越少。如果是诚实的所谓精英,追求的就应是市民的自我意识和成熟度。

  《南风窗》:是否精英的最大价值在于“使精英不那么重要”?

  龙:不错。这个问题推而广之,就譬如说现在台北市的文化局,是个非常强势的局,它要求所有单位部门要有文化思维。但办文化局的目标就是要某一天,文化局变得不重要,因为它是要把民间势力培养强大,当民间觉醒的时候,政府部门就变得非常不重要。如果一个政府部门,工作目的是使自己变得非常强大,滋养着庞大的利益群体,这绝不该在民主社会里出现。政府一定要记住,你是为了人民而存在,并不是人民为了你而存在。这个如果颠倒的话,那就不需要这样的政府。

  《南风窗》:你在刚进入政界时,曾表示过,你是带着问号进入政界的,那么您离开政界的时候,回过头来看,觉得问号已经解开了吗?

  龙:局部吧,我当时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一个较纯洁的知识分子,进入台湾官场,能否全身而退,当然答案是竟然做到了。但是中间其实有很多附带条件,比如说台北市民整体素质相当高,台湾文化界还是非常温柔敦厚的,这也说明一个社会要有一定程度的素质和成熟度,才能容许比较纯洁的文人进入体制里头。

  当然还有更多问号有待思考,为什么得到解放之后,不是得到自由?人民的素质到底要经过什么途径,才能真正成熟?民主体制进入到有封建传统的社会环境里,跟传统的习俗文化之间产生冲突,如何对应?问题太多太多了。

  有趣的是,台湾确实有纯粹的中华传统文化,在这个土壤里,第一次真正的民主结构进来了,而且在运作。它产生的种种现象,我觉得值得全中国的知识分子好好研究。

  链接:“龙卷风”的声音

  “龙卷风”的声音

  ●你怎么能够不生气呢?你怎么还有良心躲在角落里做“沉默的大多数”?你以为你是好人,但是就因为你不生气,你退让,你忍耐,所以摊贩把你的家搞得像个大破烂杂院。所以台北的交通一团乌烟瘴气,所以淡水河是条烂肠子;就是因为你不说话,不骂人不表示意见。所以你疼爱的娃娃每天吃着,喝着,呼吸着化学毒品。你还在梦想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你忘了。几年前在南部有许多孕妇怀胎九月中,她们也闭着眼梦想孩子长大的那一天,却没想到吃了滴滴纯净的沙拉油,孩子生下来是瞎的,黑的。

  —《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1984年)

  ●我们今天所碰到的好像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的时代。从一元价值的时代,进入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但是,事实上,什么都可以,很可能也就意味着什么都不可以:你有知道的权利我就失去了隐密的权利;你有掠夺的自由我就失去了不被掠夺的自由。解放不一定意味着真正的自由,而是一种变相的捆绑。而价值的多元是不是代表因此不需要固守价值?我想当然不是的。

  —《百年思索》(1999)

  ●当人的成就像氢气球一样向不可知的无限的高空飞展,传统就是绑着氢气球的那根粗绳,紧连着土地。它使你仍旧朴实地面对生老病死,它使你仍旧与春花秋月冬雪共同呼吸,使你的脚仍旧踩得到泥土,你的手摸得到树干,你的眼睛可以为一首古诗流泪,你的心灵可以和两千年前的作者对话。

  ●先进国家的“现代化”是手段,保护传统是目的。譬如在环境生态上所做的巨额投资与研发,其实不过是想重新得回最传统最单纯的“小桥流水人家”罢了。大资本、高科技、研究与发展,最终的目的不是飘向无限,而是回到根本——回到自己的语言、文化,自己的历史、信仰,自己的泥土。

  —《在紫藤庐和Starbucks之间》(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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