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宣誓与公共管理的制度安排

　　新录用公务员宣誓作为一项制度在我国已初步建立。公务员为什么要宣誓，这是公共管理活动中一个重要的理论课题。公务员宣誓，从应然的合理性和使然的必要性上是一致的，它作为现代政治制度的一种外在的必要的仪式，它具有鲜明的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的特征。这种制度的实行，将公务员的职业操守置于国家法律、社会监督和自我承诺的三重压力之下，使他们在努力践行廉洁、勤政、诚信、奉献的公务员准则的过程中，实现和完善自我的社会生命价值。

　　蒋京议

　　8月29日上午，来自中央国家行政机关近40个部门的400多名新录用公务员举起右手庄严宣誓。这是自人事部去年提出要开展新录用公务员上岗宣誓活动，将其作为新录用公务员初任培训的一项重要内容后又一批公务员上岗宣誓。人事部官员称，公务员宣誓是一种非常必要和有效的形式，将作为一项制度逐步加以健全。

　　公务员为什么要宣誓？这需要从实现和完善人的生命价值的视角去进行考察，是公共管理活动中的一个重要理论课题。

　　一种新的生命观认为，人具有自然生命和社会生命两种属性，而社会生命是人类发展的本质属性。因为，有了社会生命才能使人具备自觉地创造自己的生活和历史的能力。人获得社会生命的途径是什么？这历来是社会科学家们所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比较一致的观点认为，职业活动是人获得社会生命最主要、甚至是最基本的途径。因为在现代社会中，职业是人具体的、稳定的社会角色，同时，个人与社会的最佳调适也是在职业活动中形成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人通过选择职业而选择了自己的社会生命的内容。不仅如此，更为重要的是，选择一种职业在最本质的意义上表明，择业者同时获得了这一职业中的整个价值体系，而这种价值体系实际上就是引导职业活动朝着正向发展的内在机制。

　　如果说，社会治理的职业化是管理型社会治理模式发展中的一项积极成果，那么，公务员则是现代公共管理的产物。公共管理作为一种新近出现的、代表着社会发展进步的新型社会治理模式，其重要特征是掌握和运用公共权力，并通过公共权力来进行社会的治理活动。所以，公共管理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公共管理者队伍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群体。如果我们从广义上把公共管理看作是一个法治和德治体系的话，那么，公务员就是把法治和德治的要求内化为职业行为的从业者。由此表明，作为法治和德治社会治理中所要体现的伦理精神，就应当成为公务员的职业灵魂。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公共管理领域的职业活动与市场经济领域的职业活动具有本质的差别，前者以服务社会为导向，后者以追求利润为目标，所以公共管理是完全撇除了利润目标的职业活动，并始终把为社会民众提供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作为职业宗旨，把所有的社会公共利益作为一切公共管理活动的基本要素。据此，作为公共管理者的公务员在从事其职业活动的过程中，自然就把维护公共利益视为自己社会生命的实现途径。换言之，公务员为了自己社会生命的实现和完善，就必须积极主动地开展公共管理活动，而且要更加自觉地把社会治理中的一切外在的规范要求，内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总之，择业者一旦选择公共管理为业，就要求他自始至终地在这一职业活动中去完善自己的社会生命，进而也为社会发展作出贡献。

　　以上我们从应然的角度对公务员宣誓并不是内容空泛的形式，亦即公务员宣誓的内在合理性作出了理论上的说明，但是由于权力具有造成人的不平等倾向的可能性，所以就有必要从一个相反的方向对问题作出进一步的讨论。不可否认，在管理型的社会治理模式中，由于民主意识和法律关系的介入，人们在政治上拥有了平等的权利，但是社会治理体系自身的权力关系的必要性，依然决定了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不平等，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国家的本质特征是凌驾于社会之上并与人民大众相分离的公共权力。所以，仅仅在理论层面上把原生于封建社会等级称谓的“主”“仆”关系进行简单的倒置，是不会在切实规范社会治理者行为方面发生任何作用的。相反，在缺乏制度约束的条件下，它会对公共权力的非公共运用提供包装和掩蔽。从深层次上来考虑，如果我们希望正确的理论能够在实践中发挥作用，那么惟有对理论作出必要的制度设计和安排，以提出和确定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明确指向，进而使与之相关的制度设计和安排，成为公共管理职业规范的要求。据此，对与公务员行为相关的一切问题的认识和把握，只能从公共管理是一种特殊职业的角度出发来进行，而不要简单化地以“主”“仆”关系的思维路径来对公务员作出不切实际的角色定位，否则非常容易使公共管理者的社会生命和公共管理活动的性质同时发生变异。

　　仅仅从政治层面上进行分析和提出要求是远远不够的。由于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和社会职能要素的加剧分化，使得现代社会中的许多职业不仅体现出了细分的特征，而且具备了相应的技术基础和背景，这对于业外人群来说，这些职业就存在着程度不同的神秘性。职业神秘性往往成为职业相对人遭受愚弄和盘剥的重要根源。因此，人们就将职业神秘性行为及其由此所造成的后果指责为职业腐败或行业腐败。就社会公共管理职业而言，它不仅具有形成职业神秘性的基础和条件，而且执掌着这个领域以外任何人都不具备的公共权力，这样就使公共管理者能够处于无比优越的地位，而只要公共管理者存有哪怕一点点的优越意识，公共权力和自身社会生命的变异同样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公务员需要自律和克服的，恰恰就是这一点。由于公共管理立足于全社会共有、共需、共利、共享的利益要求，所以同样需要通过必要的制度安排来铲除由知识和技术造就的职业神秘，进而使其成为最开放和最透明的社会治理活动，同时也为公务员实现和完善其社会生命价值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

　　无论从哪个方向和层面进行论证，都能表明公务员宣誓在应然的合理性与使然的必要性上是完全一致的。如果没有以上这些要求作为内容，或者作为一名公共管理职业者不懂得这些最基本的要求，那么不仅“宣誓”只能作为一种空泛的形式而存在，而且他根本无法去从事这一崇高的职业。公务员宣誓作为现代政治制度的一种外在的必要的仪式，它具有鲜明的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的特征，它能够通过庄严的公开程式，引导公务员郑重表白自觉遵守法律制度，以及由法律制度所决定的职业规范的决心，进而表露自己服务民众、报效国家的心迹。这种形式与内容相统一的宣誓仪式，对于每一个公务员来讲，必然会深深地震撼他们的心灵，强化他们的意志，坚定他们的信念，激发他们内心深处的使命感、责任感和荣誉感，有助于教化他们对法律制度的敬畏之心、对社会民众的仁爱之心、对一切与之相违背的羞辱之心，以至将公务员的职业操守置于国家法律、社会监督和自我承诺的三重压力之下，使他们在努力践行廉洁、勤政、诚信、奉献的公务员准则的过程中，实现和完善自我的社会生命价值。

　　（作者单位：中共吉林省委党校科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