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的号码

　　周学珍

　　晚饭吃罢，正想和老伴出外走走，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把我四弟的电话忘了，管我问。我翻箱倒柜，总算找到记号码的本子，母亲勉强记住号码后，还唠叨一句，年纪轻轻的，连你弟弟的号码都记不住，真是。

　　年纪轻轻？母亲的微辞让我想不通，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能有那么好的记性，再说，她不也没记住么？老伴宽慰我道，和她八十几岁的高龄比起来，你是挺年轻啊。顿了顿，老伴提议说，她总是打电话问你号码，你干嘛不给她写在纸上。这一说，我更冤枉，说，早写了，写一回，她弄丢一回，是我的错吗？

　　商量一阵，我们也不去散步了，一趟车直接到母亲那，再给她写一个亲戚通信录，你想想，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又是孤身，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人，那多忧人。

　　开门一见我们，母亲欢喜得不行，对待客人一般给我们端茶倒水，找来纸和笔，乘我写字的工夫，她念叨上了，你四弟儿子高考，也不知道上了哪所大学，学秀九月满五十了，怎么也得给她操办一回，还有小芝家的电话，你也一并给我写上，她家马上要换房了，我得问问进展。

　　我笑着对母亲说，妈，谁说你记性不好，这么多事你不全记在心上，咋就记不住电话号码呢，要不我教你，编个口诀就好记了。母亲连忙摇头，反正你退休在家了，好找你，还背什么口诀。接着，母亲又没完没了地说起弟妹家里的大事小事，一笔一笔的，清晰得很。

　　写着写着，笔没墨了，我去里屋找笔，翻开柜子一看，我写着号码的本子就放在那，还有，我看见枕头下有一张纸片，抽出一看，正是各亲戚的联系电话，母亲怎么能不知道四弟的电话呢？

　　我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写，母亲说了，你爸这一去，你们姐弟间的关系也淡了，要不是我到处打电话，可能还不知道谁家出什么事，你这作大姐的，莫让这家散了。乘我点头的工夫，母亲又说，反正我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由天命吧，你们可要多打点电话，相互关心关心，懂吗？

　　听到这，泪水浸湿眼眶，为了掩饰自己的伤感，我对母亲说，妈你看，电话都写在这，可别弄丢了。母亲拿老花镜看了半天，喃喃自语说，人老糊涂了，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住。转而看看我，她又笑道，你的电话，我可是记得住。

　　离开的时候，我又瞄了眼母亲那苍老的面容，可能，那些号码她真是记不住了，但裙下儿女的张张面孔，冷暖忧喜，母亲清清楚楚放在心间，这为人父母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