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新民：职业的胡同保卫者

　　这个时常闪现在居民眼中的胡同保卫者，是一位具有一半法国血统一半中国血统的法籍女士。而在东城区无量大人胡同长大的她有一颗中国心、华夏情

　　职场关注本报记者 谢光飞

　　只是在最近，华新民才有了一间自己的工作室，而到此时，她从事北京四合院、胡同 的保护工作已经6年了。

　　结成天罗地网

　　她的工作辛苦和紧张程度比得上任何相关机构和跨国公司，所需要的道德水准比得上雷锋精神，所需要的毅力、知识、能力和承担的风险比得上社会任何一项职业的要求，但是相关部门和社会并没有给她一分一厘的经济报酬，就连她那间工作室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和一些朋友的帮助租的。她的丈夫给了他很大的理解和支持。走进她的工作室，小巧而简洁，液晶显示屏电脑、扫描传真机，全部是自己花钱买的。桌上摆满了四合院、胡同的各种照片。

　　华新民说她现在有几十个志愿者帮忙，大部分是大学生，他们每天有时间就来到这儿，帮她做各种各样与保护四合院有关的事情，如调查胡同的存有量并制作成图，对各方人士拍摄的照片进行电脑处理，并把一些材料发给北京市有关部门。有两位对外经贸大学的学生看了7月23日中国经济时报的《北京上演四合院保卫战》的报道后，为四合院保护的现状焦急而流泪，找到她，希望能一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她说，刚开始做四合院保护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人比较少，感觉有些孤独；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新闻记者、普通居民和各方面的有识之士加入到四合院保卫战中，“我们要结成保护四合院的天罗地网，使北京历史文化名城每一处的破坏行动都无处藏身，受到阻止。尽管他们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集团，但是毕竟是极少数；反对破坏北京古城，反对借摧毁老祖宗留下的无比宝贵的民族遗产而行一己私利的是广大人民群众。”

　　不能造假四合院

　　对于目前非常流行的迁建、重建行为，华新民说，重建不是保护，即使把明清风格摹仿得再像也是假的，没有丝毫的历史文化价值。按1：1比例仿造的“老北京”、影视基地建的故宫、宋元明清街巷、园林等能够作为文化遗产看待和保护吗？

　　她与许多专家一致呼吁，推平历史文化遗产原状后重建起的假四合院、假古都风貌，对于北京乃至全国的历史文化名城、民族遗产和文物保护将起到灾难性的示范作用。

　　华新民为此十分焦急，她说未来几个月对于北京古城、四合院的保护是非常关键的，一项要求立即公布北京市确定的1261个保护院落名单和保护更多四合院的签名活动正在迅速展开。如果一边说挂牌保护、“不能拆旧建新”，一边又照拆或“造假”，北京的历史文化名城的称号就有面临欺世盗名的危险。

　　与“破坏狂”赛跑

　　华新民的胡同保卫战之所以紧锣密鼓，是为了与北京城区改造的急促脚步赛跑。举办“留住四合院——北京之魂”摄影展，发动专家学者的力量，访问并说服相关官员，情急之下直接去四合院破坏现场阻止，与拆迁者正面对峙，常年奔波在胡同里，做大量艰苦细致的调查工作并把有价值四合院的信息资料交给主管部门，撰写大量保护北京古城、四合院的文章在报刊和网上发表。

　　作为一位坚定的胡同保卫者，华新民每天的日程排得很满，经常工作到深夜，没有节假日，整天提心吊胆，睁眼闭眼想到的是，又有哪家四合院遭到了拆毁，她要去“救火”，但又害怕看到四合院被破坏的惨状，特别是那些人专捡媒体报道出的好院子先拆，对受保护院落下手既快又狠，有的还冠以“迁建”的名义，这更让她受不了。

　　她站在利益集团掀起的具有很大破坏力的惊涛骇浪前，以堂·吉诃德般的执著和勇敢挑战着一个又一个“破坏狂”，同时通过那些热爱老北京的居民、志愿者的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份变得越来越稀少的文化遗产。

　　她有时觉得很累，但确实有许多好的四合院经过自己的努力保下来了，她又觉得很欣慰。令一些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个时常闪现在居民眼中的胡同保卫者，是一位具有一半法国血统一半中国血统的法籍女士。而在东城区无量大人胡同长大的她有一颗中国心、华夏情，她写道：

　　北京的天空是蓝色的，北京的阳光是明媚的。在这阳光与蓝天之下，有一块方圆60公里的老城……老城这儿有真正的北京人，是平房和胡同的格局塑造了北京人的气质……这儿到处都有故事，墙外有邻居的故事，地下有先人的故事。胡同人踩在胡同里走时，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深埋于地下的自己的根，胡同人站在胡同的墙边时，也可以深深感受到弥漫在墙与墙之间的空气中的人情味儿。

　　然而，北京现在正变得越来越陌生、冷漠，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北京人的根正在被一伙强盗残暴地铲除。这是华新民所痛心疾首的。

　　质疑危改概念

　　有一位记者曾经问我，和这位高鼻子、蓝眼睛，完全是一幅外国人模样的女士打交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说，如果说有问题，那就是她太爱中国，太爱北京了。她比那些打着国家建设的旗号，抢占地皮、破坏古城，欺压和掠夺百姓的官员和开发商要可靠得多。

　　华新民深有感触地说，保护四合院实际上是保护公民的基本权利、保护私有财产的问题。她拿出两张四合院照片，让记者进行对比。这是东城区的一座私宅，文革期间被10户承租人挤占，全部腾退出完全物归原主了以后，房主仅花了8万元，拆除院里的私搭乱建，增设现代设施，修缮装饰一新，就露出了四合院原有的美丽姿容，散发出高楼大厦无法比拟的独特魅力。

　　华新民因此强调，所谓四合院危房及其改造的概念是错误的，只要将居民私有的房产归还原主，彻底解决标准租私房（即落实私房政策，带户发还产权并执行政府规定租金标准的城镇私有出租住宅）问题，将私房主不应当承担的社会福利事务交给政府，再加上政策的支持，私房主就有能力恢复四合院的原貌，修缮好自己的家。从这一点来说，应该废除旧城区原有的危旧房改造概念。

　　解放初，北京只有5％的危房，那时胡同里修房的生意很兴旺，到后来实行私房“标准租”、“经租”（即由国家统一租赁、统一分配使用和修缮维护）政策以后，房主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修缮由自己和承租人或者只是由承租人居住的房屋，房管部门又不管，导致北京的一些房子越来越破败。因此，私有房产的所有权被侵犯，是四合院的“破”、“旧”的原因。

　　由于种种原因，有的私房主甚至对原本属于自己的房产都有些含糊了。北京西城区民康胡同23号、29号院是80年代定的文物保护院，同时也是“经租房”。当华新民提醒房主可以收回产权，其他城市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时，他觉得很惊讶。

　　华新民说，房子和人是不可分的，只有保护了公民的财产权利、人身权利，房子的问题才能得到根本解决，这恐怕是现在拆迁所引发的一切矛盾的症结。

　　记者看到工作室桌上放着一本贴满纸条的法律方面的书，华新民解释说，这是为了给居民逐条对照、讲解运用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有法不依，而‘无法可依’常常成为违法者的借口。”

　　锻炼职业精神

　　华新民说，现在越来越多的新闻媒体和记者认识到四合院的价值、魅力和保护的重要性、紧迫性，并且他们中一些人也快成了见了四合院就想敲门进去看看的“胡同迷”了。

　　“疯子，一群疯子！这么好的院子也要拆。”这是胡同保卫者们对破坏者愤怒的斥责。然而，要扎扎实实、三百六十五天地做一名职业胡同保卫者着实不易，因为他要面临的对手是那样的贪婪、凶狠、疯狂和伪善，而他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又是全面、深刻的，历史、文物、法律、建筑等一样不能少，最重要的是需要勇气和良知。

　　华新民说，鉴于目前的形势，在大学和中学里开设四合院保护这门专业课十分必要，而从事四合院保护的实践确是锻炼职业精神的最好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