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鹦鹉

　　Guangzhou广州张柠

　　据植物学家说，“鹦鹉”是笼统的叫法。若细分起来，鹦鹉有300多个种类，分属于6个亚科，而且名称各异，一般人根本无法分类。鹦鹉的主要特点是：群居，一夫一妻制，喜欢喧闹，热衷于传播小道消息，有时还爱占点小便宜。它聪明而温和，从不主动攻击别的动物。惟一的毛病就是，爱啄食猛兽或兀鹰吃剩的动物遗体上的残渣。我们常见那种养为玩物 的鹦鹉，大多都属于“新西兰绿嘴鹦鹉”，它们会逗乐子，但不会说话。那些会说“好阿由”、“好图由图”、“拜拜”、“他妈的”、“你

　　好”的，估计是“亚马逊鹦鹉”。因为大多数鹦鹉并不擅长模仿人语，只有“非洲褐鹦鹉”和“亚马逊鹦鹉”才有说“人语”的绝招。

　　在旧中国，鹦鹉总是与破落贵族家的纨绔子弟为伴，他们相互作弄，也相互安慰，彼此内心都充满了一种卑微的傲慢。清代的时候，一批在朝廷失势的八旗官员被发配到广州，集中住在珠江边的八旗二马路一带。广州养鹦鹉的时尚，大概就是在没落八旗官员的后代中开始盛行起来的。至于他们所养的鹦鹉的种属，现在已经无从考证。据长寿路旧货市场的一位老者说，当时的珠江边，经常看到整船整船从海外运来的鹦鹉。那些洋鹦鹉落到中国人手上，舌头就要被重新修剪，以便更准确地发出汉语音节；没过多久，它们就变得脾气乖张，越来越像中国人了。1949年之后，广州的鹦鹉几近绝迹。

　　鹦鹉在广州再一次露脸，大约是1980年之后的事情，而且脾气变得更加古怪。不久前，我就见到了一种古怪的鹦鹉。其他鹦鹉的特点它们当然都具备，其他鹦鹉不具备的特点它们也有。

　　它们不但会模仿人说话，还会模仿人的行为。更奇怪的是，它们城府很深，心狠手辣，惟利是图，还傲慢无比，简直跟人相差无几。我心里琢磨，它们大概就是当年八旗子弟豢养的鹦鹉的后裔。我暂且将它们命名为“华南鹦鹉”。

　　我是在广州远郊“番禺香江野生动物世界”里见到那种鹦鹉的。有一天带儿子去游玩，每人花了90元钱才进了那个动物世界，贵是贵了点，但里面的各种参观项目都免费。“鹦鹉表演”项目当然也免费。开始，鹦鹉们照例是问候、唱歌、钻圈、跳绳、跳的士高。玩了一圈之后就开始出绝招了。管理人员说，它们能识别钞票。观众只要将钞票高高举起，它们就会飞过来将钞票衔走。

　　试验开始了。五只红喙绿毛的“华南鹦鹉”在头顶盘旋。它们见钱眼开，见一张衔一张，见两张，衔一双。开始，我举起一张撕成钞票大小的报纸，鹦鹉理也不理。后来我又举起一张2元面值的人民币，它飞过来转了一下，把旁边那张10元的钞票衔走了。当我举起一张10元人民币的时候，一只鹦鹉扑了过来。突然，它在我举起的手上方改变了行程，飞向旁边那位香港游客，衔走了一张10元面值的港币。

　　经过一个小时的观察，我总结出了那些“华南鹦鹉”的规律：先奔美元，没有美元就奔港币和新台币，再下来就是人民币。人民币还以5元面值为限，5元以下，恕不接待。假如是同等面值的，它们就视钞票纸的新旧程度而定先后。

　　这种把戏尽管很好玩，但我心里还是十分恼怒。因为我联想起刚到广州时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无奈儿子在一旁大声哭叫，说别人的钞票都给鹦鹉衔走了，为什么还不来衔我们的。我只好赶紧掏出一张崭新的20元面值的人民币，高高举在头顶上，顿时，一只老鹦鹉唰的一声就扑了过来，衔住钞票，临走时还给了我一个白眼。

　　所幸的是，那些“华南鹦鹉”还没到能够分辨出老板与普通市民的水平，也不一定能分别内地人与香港人，更不明白你是当官的还是平头百姓。

　　也就是说，它们不管你是谁。它们认钱不认人。它们并没有鄙视我，而是鄙视我手中小面值钞票和人民币。想到这里，我似乎找不到更充足的理由责备“华南鹦鹉”。但我担忧的是，有朝一

　　日，“华南鹦鹉”能够按照人的穿着和表情，来判断人的富有或贫穷，那简直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