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倾销申诉的三个关键词：时机、取证、平衡利益

　　·申诉策略·

　　本报记者　郑　清

　　发自北京

　　倾销商品是一种不公平的贸易行为。外国倾销者以低于其产品正常价值的价格向中国市场输入产品，其真正的动机并不是向中国市场提供价廉物美的商品，而是以不公平的手法夺取中国市场。

　　倾销的危害性巨大，世界贸易组织各成员国一致对此予以谴责并立法惩处。

　　我国反倾销申诉案件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都处于起步阶段。但这并不是国外产品在中国的倾销少，事实上，我国企业需要树立反倾销的法律意识，利用反倾销的法律武器保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把握申诉时机

　　反倾销案件提起的时机十分重要。

　　反倾销投诉可以由国内产业提出，这里的国内产业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内同类产品的全部生产者，或者其总产量占国内同类产品全部总产量的50％以上的生产者。反倾销投诉还可以由代表国内产业的自然人、法人或有关组织提出，比如，行业协会等。

　　在反倾销案件中，由于种种原因，我国国内产业提起反倾销调查申请，都是在企业难以为继，严重损害已经造成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而我国反倾销处于起步阶段，从搜集证据到立案还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往往造成当反倾销手段发挥作用的时候，产业的巨额损失已经无法避免，甚至有的企业在反倾销调查过程中就已经停产或倒闭。

　　在我国迄今为止提起的反倾销案中，只有丙稀酸酯产业提起反倾销调查是比较及时的，效果也较为显著。

　　专家认为，通常企业一旦受倾销损害明显，企业经营进入处于低谷期，就应该及时提出反倾销申诉。

　　据环中律师事务所王雪华律师介绍，在具体判断申请诉讼时机的时候，可以就WTO所规定的十五个财务指标进行测算，根据产量、销量、价格、收入、利润、设备利用率、投资收益率、现金流量、库存、就业等一系列指标，来分析判断趋势。

　　一般看三年数据，如果当时趋势一直向下，损坏肯定成立，比如说，企业在2000年，处于一个水平上，2000年开始，产品倾销数量越来越多，进口量直线上升，进口价格直线下降，国内产业经营状况直线下降，直接表明企业正遭受严重损坏。

　　但是当企业几年数据存在起伏，问题就会比较复杂，分析起来比较困难。

　　如果企业所有指标都全线上升的，这时候，可能就不是反倾销的好机会，但也不排除反倾销的成功。

　　总的来说，反倾销申诉的时机把握要看综合趋势。当企业发展全线上升的时候，提出反倾销，首先会被打上问号。

　　但像我国的新闻纸案件，企业经营情况一路下滑，在损坏方面就没有任何应诉方进行抗辩。

　　倾销、损坏及因果关系，一个都不能少

　　无论申诉还是应诉，反倾销的重点都是围绕着倾销、损坏及其因果关系来进行，而三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任何一个环节无法证明，案子都会输。

　　企业在考虑申请反倾销时，首先要证明进口产品在中国进行倾销；其次，倾销的进口产品对国内产业造成实质性损害，或者实质损害之威胁，或者实质阻碍了国内相似产业的建立；另外，要证明倾销对国内产业造成实质性损害，也就是倾销和损害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同时，还要考虑公共利益的问题。

　　如果存在以下情形之一的，反倾销调查应当终止：

　　（1）申请人撤回申请的；（2）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存在倾销、损害，或者二者之间有因果关系；

　　（3）倾销幅度低于2％；（4）倾销进口产品实际或潜在的进口量或者损害属于可忽略不计；

　　（5）国家主管部门认为不适宜继续进行反倾销调查。

　　在反倾销申述案件里面，倾销的问题相对清晰，用调整后的进口产品在本国价格和中国价格进行比较就可以得出来。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王雪华律师谈到在证明进口产品倾销时，调查取证经常会存在障碍。

　　比如进口产品的进口价格靠海关获得，但海关给的数据是有限的，还有些数据是保密的，能够公开的数据往往有限。一张单证号，进口量有多大，金额是多少，将金额除以数量，得到一个价格，只能拿到这个数据。但是，实际发生的反倾销案例中，往往一个单证号里面有几百种产品，而我们只反其中一种，这样从海关根本拿不到数据，甚至哪里都拿不到数据。但海关说，个别数据是保密的。如果能拿到进口明细，包括进口主体，进口数量，甚至合同、提单、报关单，就很容易算倾销幅度。拿不到这些资料，取证就存在问题。如果证明不了对方进口量是多少，进口价格是多少，就更谈不上证明别人倾销了。

　　论证进口倾销产品对国内相似产品产业的冲击程度，可以借助一系列的经济因素和指数的评估。

　　比如，产量、销售、市场份额、倾销幅度的大小、利润、生产力、投资效益、开工率、价格资金流动、就业、工资、增长率、筹措资本或投资能力及库存等15个指标实际或潜在的变化。

　　当然，这些指标中，一个或几个都不起决定性作用，重要的是对这些指标进行综合的分析，得出企业的真实状况。在这里，不能简单罗列8个指标是损坏的，7个指标是没有损害的，损坏就可以成立。

　　举一个例子，一个企业产量在上升，销量在上升，表面上看损坏没有成立，但是你倾销导致我国内产品的价格下降，单位利润下降，库存增加，这种情况下，这几个指标就够了。

　　王雪华认为，重要的是分析，虽然企业产量在提高，销量在提高，那是因为国内需求在提高，国内需求在30％的增长，但国内企业的销量只有10％的增长，另外20％因为倾销而丧失了。

　　对于倾销、损坏的因果关系的证明更需要借助对证据的分析。

　　造成国内产业损害的因素可能有多种，比如应诉方通常会指控，你设备落后，我设备先进；你产品质量不好，我产品质量比你的好；或者你成本太高，我成本比你低等等，这样我的产品竞争力比你强；中国企业负担太重，企业办社会，你国内需求不旺盛等等。

　　各种各样的因素在市场上对企业产生作用。这时候就要进行分析，把倾销作为一个因素，把其他因素也全部考虑进来。在对所有因素都进行分析之后，得出倾销是造成我国内产业损坏的主要原因。其它原因我不否认，肯定在起作用，或者说所有的原因都共同地对国内产业损坏造成影响。

　　在反倾销条例里没有规定倾销是造成国内产业损坏的唯一原因，它只要是国内产业损坏的原因之一就可以了。

　　平衡上下游利益

　　据王雪华律师介绍，上下游利益纠纷往往导致案件的变数。

　　有人认为，倾销是好事，价格低，消费者受益。但是，消费者享受这种低价格的优惠，能持续多长时间？

　　首先，我们为什么能享受国外倾销的低价格？外国人为什么卖低价，在本国卖100块钱，到中国卖20块钱？

　　问题在于，他在中国卖不动100元，因为中国有国内产业，中国国内产业可能只卖80元，所以他跑过来卖75元，国内产业没办法，也卖75元，这时，他会降价说，我卖70。

　　为什么要倾销，那是因为国内有竞争。如果国内没有竞争的情况下，国外产品还会倾销吗？

　　铜版纸就是典型的例子，国内产业没有充分建立的时候，铜版纸一度是卖得很高很高的价格的，国内建立同类产业以后，国外铜版纸进口价格才大幅度下降。

　　建立国内产业首先就对下游有好处。否则我们就会一直要受制于人，进口产品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应诉方在打官司的时候往往把客户推到前台。很多反倾销案子里面，上下游打得一塌糊涂，有时候，申诉企业和应诉方打得没那么激烈，恰恰是和下游打得很激烈。

　　王雪华律师认为，上下游利益的平衡一定要解决好，解决不好就会出现大问题。最后，大家站起来讲话，发牌，比大小，是下游利益大，还是上游利益大。

　　从长远利益讲，上下游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据王雪华律师介绍，现在很多案件黑白都推崇“上下游精诚合作”。

　　在平衡上下游利益的时候，还有一个公共利益的问题。

　　虽然很少有国家在反倾销法律中有公共利益这个规定，美国不考虑，欧盟考虑共同体利益，中国法律里面还没有公共利益的规定，但每一个案子都会考虑到这一点。

　　这个问题往往会导致案件的不稳定性：所有的证据都很充分，倾销也有，损坏也有，因果关系也存在，但是出于公共利益的考虑，它不征税，官司白打了。

　　比如赖氨酸的案子，在国内没有建立赖氨酸产业的时候，进口价一吨卖到5万块钱，后来国内建立赖氨酸产业后，进口产品一路下跌，卖到1万多1吨，但这个案子最终结果是无损坏。因为赖氨酸是一种饲料添加剂，主要是农民使用的，不征税是为了保护广大农民的利益。

　　当然，公共利益怎么平衡，要不要征税，一个产业是权衡不了的，只有国家运用调查机关的行政力量来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