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百事暂逃一劫 中方董事痛陈四大矛盾

　　四川百事暂逃一劫　中方董事痛陈四大矛盾

　　本报记者　陈楫宝　北京报道

　　暂逃一劫

　　四川百事暂时逃过一劫。2003年8月8日，瑞典仲裁院第76号仲裁案仲裁庭就程序问题先期做出正式决定：仲裁庭在本次仲裁程序中不管辖百事公司、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针对四川韵律公司的任何仲裁请求，由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赔偿该公司因其不当提起仲裁而造成的实际损失。

　　这意味着，四川百事是否直接遭解散的命运不受瑞典仲裁院裁决。

　　此时，距离2002年8月2日———百事公司和百事（中国）向瑞典仲裁院提起终止《中美合作四川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合作经营合同》（下简称《合作经营合同》）已有一年零6天。

　　去年此时，百事公司和百事（中国）以四川省韵律实业发展公司和四川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四川省韵律与百事中国投资建立的合作公司）严重违反合同、侵犯其合法权益为由，向瑞典仲裁院提起仲裁申请，请求仲裁院裁决终止上述四公司分别签署的《合作经营合同》、《商标许可合同》和《浓缩液供应协议》，解散合作公司。后瑞典仲裁院受理该申请，案号为076／2002。

　　“这证明百事方面本次提起仲裁在程序上是违规和草率的。”8月14日下午三点，在北京中国大饭店召开的仲裁进展情况说明会上，四川韵律副总经理屈之的获胜般地宣告。屈同时还是四川百事六位董事（中外方各三位）中的中方董事之一，从1993年始全程参与四川百事的协调和组建。

　　对于说明会，百事方面反应冷淡，认为对方有夸大之嫌。

　　屈之的表示，四川韵律依据合作合同仲裁条款关于双方争议可以提交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的约定，正式向该委员会提交了针对百事（中国）就合作合同项下违约索赔的仲裁申请。

　　8月11日，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正式受理了这一请求。

　　中方董事诠释四大矛盾

　　根据四川韵律提供给记者的公开资料显示，1993年8月18日，四川省广电实业开发公司（后更名四川韵律）与百事可乐正式签订《四川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合作经营合同》，设立四川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该公司注册资金约400多万美元，广电实业的出资占注册资本的73％，百事集团公司的出资占27％。1999年2月8日，百事集团公司将其全部权益转让给其在华全资子公司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

　　合资公司与合作公司本质性区别在哪儿？四川韵律法律部黄力华先生解释，合资公司就是谁股份大，谁就拥有控制权，而合作公司的特点则是契约约定，权利并不完全由资本说了算。而在此次双方合作合同中，约定的基本内容包括：合作公司的设立目的和业务范围是生产、推销和经销百事集团公司产品及中国牌号或地方牌号软饮料；公司董事会由双方各派三人组成，董事长由中方出任，总经理由中方提名经董事会通过委任；合作期限为25年；合同适用中国法律。

　　屈之的董事介绍，过去9年中，投资双方合作并非一帆风顺，小闹不断。在1995年、1997年一度掀起风波，但均未酿成大祸。

　　但是，矛盾却日积月累。2001年7月，四川百事中方股东的一次举动，彻底把矛盾激化。

　　当时，四川百事中方———四川省韵律实业开发公司———牵头召集百事可乐在中国市场的15家合资（合作）罐瓶厂中的14家，在成都秘密聚会。

　　聚会很令百事可乐恼火。此后，双方正面多次交锋，冲突不断，直至2002年8月2日，百事方面一怒之下，向合同约定的瑞典仲裁院提起仲裁请求，要求终止所有合同，解散四川百事。

　　有关人士分析认为，百事和四川韵律双方根本矛盾和冲突主要源于不同投资主体之间的市场利益之争，一方要谋取更多的合同外利益，一方坚持双赢才能发展。

　　屈之的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列举了双方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四大方面：

　　一，浓缩液提价。屈称，包括四川百事在内百事在华14个罐瓶厂均从百事可乐进口浓缩液。他认为，向灌装厂出售浓缩液是百事（中国）的主要利润来源，高于其从各灌装厂的利润分成。据业内人士测算，购买浓缩液几乎要占到整个灌装厂生产成本的20％，实际浓缩液的生产成本只有其售价的10％左右。四川百事董事长兼总经理胡奉宪也曾透露，他们做过测算，百事在浓缩液上获得的利润相当于分红利润的3－4倍。

　　提价使四川百事不满。屈之的认为：“在饮料市场竞争日趋激烈、批发价格不断下滑的情况下，提价违反双赢和互利原则。”2001年4月，四川百事针对百事方面不符合合同约定和《浓缩液供应协议》条款再次提价的意图，向原国家经贸委提出异议。这使得当时百事浓缩液提价未成。

　　二，国产及地方牌号饮料的生产。屈之的称，原国家轻工部曾与“两乐”签署过《共同备忘录》，要求“合资、合作企业里国产品牌饮料产量不得低于30％”，按照四川百事合作合同规定，双方应允许生产及推广中国及地方牌号饮料，并保证本地品牌占四川百事总产量的15％。这也是中国政府批准设立四川百事的必要条件。但因各种原因，四川百事在9年时间里，未将此目标纳入生产、销售计划。

　　三，退出“协作会”。“百事可乐中国装瓶商协作会”成立于1996年，百事（中国）的初衷，是希望借此维护百事系统内的市场秩序，防止跨区销售。

　　但在四川百事等看来，它实际成为百事约束各灌装厂市场行为的工具。百事（中国）通过这一组织，谋取合同以外的利益。因为像涉及各个灌装厂的市场费投入、销售区域划分等重大问题，都是由协作会来决定。对于不听话的灌装厂，则采取罚款或缩小其销售区域等制裁措施。

　　由于存在浓缩液的供应，各灌装厂的前端命脉已经掌握在百事手中。胡奉宪认为，百事方面通过“协作会”，实际上想把各灌装厂的销售端也控制起来。“像销售区域、市场费投入甚至价格一旦由百事确定，各灌装厂实际上成了百事的OEM厂商。”

　　1999年，四川百事宣布退出“协作会”。百事（中国）方面要求董事会干预、阻止四川百事行为，被中方董事婉拒。

　　其后，上海、南京、武汉和四川4家灌装厂联名，向民政部举报，认为“协作会”没有登记，是“非法组织”。2002年6月26日，民政部一纸公文，责令百事“协作会”停止一切活动。此举被百事（中国）认为“随着协作会工作的停止，经过大家多年共同努力形成的稳定市场秩序可能面临失控的危险”。

　　四，管理层换届控制权之争。由于合作公司中方管理层在抵制浓缩液提价、市场费返还、区域划分、退出“协作会”等一系列问题上，依照合同坚持维护合作公司利益，引起了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的不满。2002年，在双方讨论董事会会议议程时，外方董事坚持要中方必须在董事会会议前更换管理层，并将此作为召开董事会的“重要前提”。

　　“我们怎么会接受前置性条件呢？董事会未开就换管理层，哪有这样的条件？”屈之的坚决反对，三位中方董事拒绝了这一要求。董事会无法正常举行，四川百事的很多问题，包括国产饮料开发、管理层换届等问题，继续搁置。

　　屈之的表示，百事（中国）想掌控四川百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如在转为合资后，百事（中国）可以承包四川百事，前提是要保证中方股东一定的利润”。他分析认为，可能百事觉得这样做并不合算，对中方提议不予认同。

　　至今，四川百事董事会一年多时间没有召开。屈称，即使在投资双方诉诸仲裁期间，四川百事2002年利税总额达6419万元人民币，超过“两乐”（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在西南五省区另外5家灌装企业利润总和的6倍。因为，“谁会跟钱有仇呢”？

　　但是，四川百事命运依然莫测。

　　前途未卜

　　一劫仅是“暂逃”，事情的进展，恐怕并不容四川方面过分乐观。

　　就案件本身而言，中方认为，百事方面向瑞典仲裁院提出仲裁申请，是“将分别与本公司和合作公司之间签订的三个合同及三个仲裁条款，混同提起仲裁”。他们认为，上述四个主体之间没有一个统一和共同的合同和仲裁条款，因此本案没有合并仲裁的合同和仲裁基础。因此“百事公司和百事（中国）混合提起仲裁，在程序上严重违反规则，并违背‘仲裁自愿’的法律原则”。对此，中方律师坚决请求仲裁庭首先对管辖和程序问题进行审理，并请求仲裁庭驳回百事方面的混合仲裁请求。

　　瑞典仲裁院采用了中方律师仲裁请求，但“只是一项请求”，即百事中国投资公司与四川韵律之间的纠葛。

　　周卫平律师解释，百事方面向瑞典仲裁院提出的之所以是“混同提起仲裁”，实际上是由三个不同仲裁请求组成：第一个是百事（中国）投资公司与四川韵律、四川百事间关于取消合作公司四川百事的合作合同；第二个是百事公司（即美国总公司）与四川百事之间的《商标许可合同》；第三个是百事公司与四川百事之间的《浓缩液供应协议》。之所以百事方面将三者混同起来提请仲裁，是“组合起来能够加重仲裁分量”。

　　但是，在瑞典仲裁院8月8日正式作出先期裁决“不管辖百事公司、百事（中国）投资有限公司针对四川韵律公司的任何仲裁请求”，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四川百事逃过被仲裁解散一劫，实际上，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百事（中国）投资公司有关人士表示，此次瑞典仲裁院所作出的决定，是“技术上的调整”，像百事公司对终止与四川百事之间《商标许可合同》和《浓缩液供应协议》仲裁请求，依然在正常审理仲裁过程中。

　　周卫平律师虽然辩解认为是“法律上的调整”，但他同时承认了另两项仲裁请求依然在审理过程中。

　　这将是致命一击。如果瑞典仲裁院一旦支持了百事公司的仲裁请求，终止商标许可和浓缩液的供应，失去了这两项关键因素，四川百事岂不形同虚设？

　　另外，即使瑞典仲裁院不支持百事方面对终止合作公司仲裁请求，但在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对四川韵律提起仲裁请求行事过程中，百事（中国）投资公司拥有提起反请求的权利，即完全可以请求该仲裁委员会裁决“终止合作合同”。

　　如果百事方面执意如此，四川百事将难逃厄运。但同样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屈之的分析，百事方面种种举动，不排除百事借此打压中方，增加以后控制权的筹码，“因为四川百事打下的大片江山怎么会说解散就解散呢？我们预感上述诸多事件背后隐藏的是一次商业性收购”。

　　“我希望双方都坐到一起，关起门来谈谈。”屈表达了他良好的愿望。除开一纸合同外，中方似乎找不到跟跨国巨头继续拼斗下去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