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金融危机（《金融大鳄索罗斯传》连载十）

　　《金融大鳄索罗斯传》

　　作者：迈克尔·考夫曼

　　上海人民出版社

　　梗概：索罗斯和其他的投机客一样，对于亚洲跌势之深大感惊讶。他底下的人不但没有推波助澜，反倒急着撇清。索罗斯最感困扰的是，被指控将政治和商业混为一谈。他一直试着让两者泾渭分明。他辩称自己的公益慈善行为和政治活动是基于道德标准而行，但金融活动与道德无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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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罗斯显然已经取得他所渴望拥有的影响力。但在更直言不讳的同时，也开始树敌

　　仅仅两个月前，也就是1998年9月15日，他在众议院银行委员会作证，大谈全球经济危机。他在后来发表的著作《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一书中进一步阐述，指出俄罗斯银行体系崩解和西方未能插手，再加上泰国经济崩溃引发的亚洲金融危机，对世界经济和全球资本主义构成严峻的挑战。他再次表示，有必要扩大约有50年历史的布雷顿森林会议所设立的金融机构功能。

　　2000年冬天，他在另一本著作《开放社会：改造全球资本主义》中，撤回早先谈到崩溃的一些黯淡预测，说自己讲得太过火了。他不吝于自我批评，而且波普的信徒有责任自我矫正，但他宣称自己有犯错的权利，并告诉《纽约时报》说：“我错了。”

　　然而他并没有后悔失言。1999年初春，科索沃危机爆发时，索罗斯敦促国际势力强力介入。此后他极力主张缔结“稳定条约”。另外，他强烈支持成立民主国家的国际组织，并于2000年夏天在华沙的首次会议中致欢迎词。

　　索罗斯显然已经取得他所渴望拥有的影响力。但在更直言不讳的同时，也开始树敌。他说：“我总是选一边站，绝不保持中立。我亟欲推展到极限，但不逾越极限。这是很微妙的平衡。这件事出于我的生存本能。偶尔我会跨越极限，不过之后会把自己拉回来，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能够避免跌得鼻青脸肿。面对敌人，我真的很幸运。”

　　到目前为止，最富戏剧性的冲突发生在他和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之间。1997年9月在香港，这两人终于摊牌。马哈蒂尔统治下的马来西亚，平均每人收入从一年数百美元增加为5000美元，也盖了世界最高的大楼，但突然之间深陷泥淖。两个月内，马来西亚货币林吉特兑美元重跌20%，股市崩盘，银行体系失灵。马哈蒂尔将这次的亚洲危机和本国的困境怪罪到国际金融体系。如果他就此住口，索罗斯很可能同意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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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把索罗斯和两个恶名昭彰的金融家及重罪犯划上等号，而这两人和他一样，碰巧都是犹太人

　　但马哈蒂尔并没有就此封口，反倒将炮口直接对准货币投机客，尤其是犹太交易者，特别针对索罗斯。7月和8月间，他一直炮轰索罗斯。马哈蒂尔指责索罗斯打压林吉特的汇价，并且引发投资资金外逃。

　　“我们有确实的情报，显示他涉入其中。他不是惟一的一人，却是始作俑者。他使我们经济中的数十亿美元一扫而光，”马哈蒂尔不久后又说，“这些国家花了四十年的光阴发展经济，但像索罗斯先生那样的笨蛋，却带了很多钱来捣乱。”种族阴谋论接着上场。马哈蒂尔首先高声怀疑，“将来的米尔肯、波斯基、索罗斯之流的人物，会不会比现在的类型更为体贴？”

　　这些话把索罗斯和两个恶名昭彰的金融家及重罪犯划上等号，而这两人和他一样，碰巧都是犹太人。在另一次访问中，他宣称，“犹太人不高兴见到伊斯兰教徒繁荣进步。犹太人夺走了巴勒斯坦的一切，但在马来西亚，他们没办法这么做，就只好打压林吉特。”这些话引来反犹的指控时，他响应道：“我不反犹。但是当有犹太血统的人做这种事时（意指货币投机），结果就如同伊斯兰教徒被称作恐怖主义的行为。”

　　索罗斯表示，这些指控十分荒谬。他并没有点火引燃危机，而且虽然他支持缅甸的民主运动，却没有通过市场报复东南亚联盟接纳缅甸。事实上，在马哈蒂尔指控他打压林吉特之际，量子基金还根据错误的假设，以为林吉特已经触底而放手买进。

　　索罗斯和其他的投机客一样，对于亚洲跌势之深大感惊讶。他底下的人不但没有推波助澜，反倒急着撇清。索罗斯最感困扰的是，被指控将政治和商业混为一谈。他一直试着让两者泾渭分明。他辩称自己的公益慈善行为和政治活动是基于道德标准而行，但金融活动与道德无涉。索罗斯说，追求利润时，他遵守既有的法令规范，但他或许同意有些规范应该基于公平原则而修改。

　　索罗斯晓得，9月间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在香港举行联合会议。马哈蒂尔和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领导人、财政部长、经济学家也会到场。索罗斯在布朗的协助下，获邀发表演说。马哈蒂尔于9月20日上台，没有指名道姓提及索罗斯，但说：“有些人必须靠剥夺他人、使别人变穷，来积攒财富。”他指的是谁，与会者心知肚明。他又说：“我认为货币交易没有必要、缺乏生产力、毫无道德可言。应该制止这种事，应该使之成为非法行为。我们不需要货币交易。”

　　但索罗斯坚称抑制资金自由流动的任何努力，将使投资为之窒息，造成的伤害会远高于马哈蒂尔希望消除的行为。“马哈蒂尔博士昨天建议禁止货币交易十分不当，不值得慎重考虑。值此之际，干预资本的可兑换性将招致灾难。马哈蒂尔博士是该国的祸源。”

　　索罗斯说，马哈蒂尔才是马来西亚的主要问题，与全球经济无关。“他拿我当替罪羔羊，好掩饰本身的失败。他诉求的对象是国内民众，他和他的观念难逃马来西亚国内独立媒体的挞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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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俄罗斯金融市场崩解，有位分析师因此表示，索罗斯的预言“似乎实现了”

　　与马哈蒂尔唇枪舌剑约一年后，索罗斯提出另一套经济处方，也引起轩然大波。1998年7月最后一个星期开始，俄罗斯的金融市场加速急转直下。

　　三个星期后的8月13日，索罗斯写信给《金融时报》，建议卢布贬值15%到25%，然后建立一个汇率区，将卢布兑美元汇率固定在其间。他呼吁主要工业国家紧急注入150亿美元，以扩充俄罗斯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准备金。信内并写道：“很遗憾，国际金融当局并不了解情况的迫切性。”索罗斯的结论警告，不照他的建议去做，惟一的结果将是俄罗斯无法履行债务或发生超级通货膨胀，两者都将带来毁灭性的金融与政治后果。

　　隔天，俄罗斯金融市场崩解，有位分析师因此在《金融时报》撰文表示，索罗斯的预言“似乎实现了”，但抗议声浪却如排山倒海而来。索罗斯可能以为他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或者也许是无国籍政治家的身份，提出信息充分且中立的看法；然而批评他的人立即指出，在许多人眼里，这位撼动市场的人所说的话，无异于拉响警报，于是众人争相夺门而逃。此外，沛然莫之能御的情势发展，如果能够怪罪外人落井下石，在俄罗斯有人会很高兴。也有人表示，索罗斯的基金已从他建议的贬值走势中获利。

　　索罗斯在他的信于《金融时报》刊出的次日，发表声明：“俄罗斯金融市场的动荡，不是源于我所说或所做的任何事情。我们没有建立卢布的空头仓位，也无意放空哪种货币。事实上，我们的投资组合受害于贬值走势。”

　　隔天他发表更长的声明，宣称报道不实，该报社说，索罗斯基金在伦敦的交易规模之大前所未见。索罗斯说：“昨天的事有人试图怪罪于我，令我深受其害。我正在设法帮助俄罗斯，也将继续这么做。尽管面临对我的恶意攻击，我绝不会缩手，放弃我的基金会。”

　　索罗斯表示，后来他获知俄罗斯中央银行刻意紧咬着他的信不放，以便转移人们对他们的注意。“但是那没关系，”他说，“据说那封信产生负面冲击，这的确是事实。由此可见行动会引发无意中的后果，以及想要做点事情有多危险。”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那封信引起的反应显然令他有所收敛。之后在他所写的文章中，一再承认1998年预测俄罗斯经济将崩解，以及此事对全球资本主义的冲击是错的。

　　但他没有为此困窘。知性上，他总是保留犯错的权利。他经常承认错误，甚至到了热切认错的地步。那是他对波普信仰的一部分。不过他承认，如果名气没有那么响亮，比较少的人认识他的话，坦承错误会容易得多。话说回来，要是他是无名之辈，恐怕《金融时报》也不会在头版刊登他的建议，或者就此事发表社论。他晓得，人难免犯错，在众目睽睽之下犯错尤其难堪。这是出名后的代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