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老虎”APP的百亿豪赌

　　○特约撰稿 程磊

　　日前，印尼第一财团金光集团总裁黄志源访问青岛，与青岛市委副书记、市长夏耕相谈甚欢。而在此之前的一周，全球纸业排名第6位的日本王子制纸宣布，在江苏南通投资建设浆纸一体化联合工厂，项目总投资20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39亿元)。按计划，一期工程2006年年底前完工，共投资600亿日元，建成年产60万吨铜版纸的工厂，二期工程2010年完工， 追加投入1400亿日元，年产量扩大到120万吨。这个消息使得黄志源的这次访问有明确的目的性，黄志源思考的是如何巩固亚洲浆纸业公司(简称APP)在中国造纸业的“老大”地位。

　　用如此巨额的资金豪赌中国纸业市场，王子制纸对中国市场的信心和野心可见一斑。更值得注意的是，王子制纸将工厂设在了南通，与APP在镇江的金东纸业相距不远，而金东纸业目前是中国最大的铜版纸生产厂，也是全球最大的单一铜版纸生产厂，年产量逾100万吨，2002年净利润6.2亿元。

　　APP目前在中国造纸业的“老大”地位无人能及，2002年销售额131亿元，几乎是第二位晨鸣纸业的3倍之多，纳税10.5亿元，占中国2002年度税收总额的万分之六。但APP并不能因此高枕无忧，因为竞争对手们正在想方设法挑战APP的市场。比如全球排名第二的、芬兰瑞典合资的斯道拉恩索去年就打算抢入APP在1995年就已经介入的广西林地，并早已计划将苏州的铜版纸厂由现在的14万吨扩大至60万吨，预计该扩建项目比王子的南通工厂更早投产。国内造纸业公司也不甘落后，厉兵秣马。6月，民丰特纸增发不超过1560万A股，山鹰纸业发行2.5亿元可转债，国内造纸业的龙头企业之一晨鸣纸业则宣布准备发行20亿可转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APP显得格外紧张。

　　APP“纸路”

　　金光集团APP是世界纸业十强之一，也是亚洲规模最大的浆纸业集团(不包括日本)、全球制造成本最低的制浆造纸生产商之一。目前APP总资产180多亿美元，其中在华资产已达40亿美元，且最先进的精良设备大部分放在中国。

　　APP从1993年开始投资中国，是最早斥巨资进入中国的国际造纸巨头。正是因为早在10年前便作出了进入中国的正确决策，APP也因此在中国市场上遥遥领先，分享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累累硕果。

　　去年，中国年纸品消费4000万吨，居世界第二位，并以每年7%的速度快速增加，预计2010年将达到6500万吨到7000万吨。而中国纸业每年2900万吨的产量远不能满足需求，导致每年纸品及原材料大量进口，每年花去外汇70多亿美元，仅次于石油和钢材进口，排名第三。

　　如此巨大的市场潜力和需求给以APP为首的中国造纸业提供了发展动力和机遇。在中国投资的这10年，APP在华实力迅速增长，目前在中国已经拥有13家全资或控股企业、5家主要林场、16家销售公司，总注册资本约22亿美元，总投资达45亿美元。这10年的坚实基础，也是APP未来巩固其“老大”地位的核心力量。

　　在大量兴建浆纸企业造纸的同时，APP在环保领域的工作也走在国内的最前沿。目前，APP已经总共在中国投入了13亿元作环保，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设备，对造纸过程中产生的各类废气、废水、废渣进行综合治理，使处理后的各项指标远远优于国家标准，其在华的工厂几乎全部通过ISO14001国际环保体系认证，其中宁波中华纸业为中国首家通过该体系认证的造纸企业，并且其大大降低了资源的消耗，以造纸的主要指标——造1吨纸耗多少水来看，国内的普遍水平是100吨左右，而APP不到20吨。由于没有污染，工厂环境好，甚至参观团到APP工厂访问时误以为工厂没有开工。

　　“林纸一体化”是现代化造纸业的必由之路，可以通过大力培育造纸速生专业林扭转木材短缺的局面，在这方面APP也是中国走得最早、实施力度最大的企业。APP从1995年开始在中国种树，目前，已在广东、广西、海南3省兴建了5大林业基地，其中广东、广西80多万亩，海南70多万亩，合计种植150多万亩，今年计划或在建的有100多万亩。

　　显然，无论是与刚刚进入中国的世界纸业巨头，还是与国内其他纸业集团相比，APP目前的领先优势是非常明显的。

　　中国造纸协会秘书长赵伟心里有一本账。他告诉记者：目前中国已进入世界纸张生产、消费和进口大国行列，2002年纸及纸板生产和消费量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位；纸品原料及产品进口用汇70多亿美元，与石油、钢材共为进口用外汇最大的3大类产品；到2015年我国纸及纸板消费总量将达到8000万吨以上，造纸业共计需要投资约4900亿元，平均每年约需投资300多亿元。

　　殷切的上市计划

　　面对国内外强敌的一步步逼近，APP也开始下起了他们应对的第一步棋：上市。近日，记者从地方政府和投行业内人士独家获悉，金光集团有意收购上市公司ST江纸。作为ST江纸最大的债权人，工商银行与金光集团在南昌市政府的撮合下进行了秘密洽谈。由于牵涉到ST江纸超过10亿元的巨额贷款遗留问题，此项业务已由工商银行总行从江西分行营业部接管。并由工行总行信贷部高管人员亲赴江西参与洽谈。

　　号称亚洲最大的制浆造纸企业、全球制造成本最低的制浆造纸生产商之一的APP，1995年4月7日在美国纽约证交所挂牌上市，如今又开始窥探中国股票市场。APP在8年间先后投资建立了宁波中华纸业等14家企业，总投资规模达到了45亿美元——平均每个工厂的投资额超过3亿美元，更重要的是，APP要在中国建立完整的林地、纸浆、造纸林浆纸一体化产业链，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上市计划显得很殷切。

　　从ST江纸在二级市的表现来看，明显已有先知先觉的主力提前介入，似乎对背后酝酿的实质性重组早有预期。自去年12月以来，ST江纸的股价走出了明显的上升通道，走势非常坚挺。从最低价6.41元到近期高点，涨幅超过了70%。目前股价也仍维持在9-10元之间波动，远远高于同类个股的市场价格。

　　据知情人士透露，ST江纸的原第一大股东江纸集团目前已自身难保，名存实亡，根本没有能力偿还巨额贷款。而南昌市政府则非常珍视ST江纸这一“壳”资源，对它的重组成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金光集团作为重组方，态度也非常积极，收购的意愿比较强，在这一点上和南昌市政府是一致的，但开出的条件却令工行难以接受。由于涉贷金额巨大，为了减少坏账损失，工行显然要讨价还价并通过附加条件尽量保全这块不良资产。这也是目前重组各方的最大阻力。

　　而APP对ST江纸的渴望已经成为工行与之讨价还价的重要砝码，此前，APP高层曾公开对外宣称：由于政策的变化，我们上市的计划也需要及时作出调整，目前，资金对我们来说还是最重要的。

　　2001年时APP中国公司在中国的债务高达10亿美元以上，中国银行为主要债权银行之一。中国银行等4家银行与APP中国公司于2001年7月达成协议，同意在未来6个月内不要求APP中国公司偿还贷款，它们还将向APP提供信用证额度以使其能够从购买原材料并进行国际交易。公司利润的80%将用于偿还银行债务，其余用作流动资金，同时APP同意不用中国业务的收入偿还中国之外的债务。目前的偿还情况无法得到确切的说法。

　　北京证券研究中心高级分析师李畅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采访时说，ST江纸早已资不抵债，不但面临退市风险，还有近10亿元的坏账“包袱”。ST江纸重组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难度很大。截止2002年底，公司资金被占用10亿多元。大股东江西纸业集团仅以9678万元的资产作了约10%的冲抵，无法解决公司资金短缺的问题。大股东巨额欠款不解决的话，不知道APP是否愿意背这个黑锅。

　　此外，APP买“壳”还需跨越公开竞价和政府审批两道“坎”。根据证监会、财政部、国家经贸委2002年11月联合发布的《关于向外商转让上市公司国有股和法人股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向外商转让上市公司国有股和法人股，原则上采取公开竞价方式。涉及产业政策和企业改组的，由国家经贸委负责审核；涉及国有股权管理的，由财政部负责审核；重大事项报国务院批准。任何地方、部门不得擅自批准向外商转让上市公司国有股和法人股。

　　林纸一体化与收购

　　到今年，APP在广西已造林50万亩，在海南造林70万亩。今年，这一造林计划也将提速。明年，仅海南就将计划造林60万—100万亩。

　　APP原来的计划是边储备森林资源，边筹建浆厂，到时就可以“林成材、厂完工”。但是，广西浆厂首先受阻。广西当地政府没有批准这个项目，原因APP称“不清楚”。而海南洋浦浆厂却后来者居上，于去年初开始动工，预计投资70—80亿。

　　2001年上半年，APP海外公司一场突如其来的财务危机更使广西浆厂项目耽搁下来。当时，APP海外公司因为有134亿美元的借款，债权人怀疑APP的偿付能力，纷纷要求提前还款。APP陷入财务困境。

　　这一危机对APP中国公司也产生了巨大影响。而APP中国公司自己也有150多亿借款在身。广西浆厂项目需要近70亿左右的资金投入，APP已暂时无法投入精力。

　　“但在公司最为困难的时候，广西林地建设一直没有停过。”APP中国林务部的罗新兴说。

　　“洋浦的浆厂基建已经完工，定购浆厂设备的谈判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预计2004年底即可投产。浆厂的厂房已经建设完工了，所以林地建设显得更加紧迫。”罗新兴说。而广西浆厂的建设已迫在眉睫，“广西的树木都成材了。”罗新兴说。

　　但是，广西当地政府并没有批准APP的建厂计划。这个时候，收购几乎是唯一可行之路。

　　受国家产业政策和资金的重点支持，2002年造纸行业整体运行良好，其中，1-10月国内机制纸和纸板的产量分别为1626.91万吨和1154.41万吨，较上年同期均上升了18%；而造纸企业的利润增长更为可观。根据中国造纸协会的预测，至2005年，国内纸及纸板消费总量将达到5000万吨，年均增长率在6%以上。

　　这样的高速增长带来的巨大利润的诱惑力会使得APP觉得收购宜早不宜晚。

　　南方证券研究所研究员徐岚从国际纸业发展趋势来看，并购重组加剧，生产集中度越来越高，世界上前20位的造纸企业产量合计已占世界总量的40%以上，对此国内企业将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因此，造纸企业需要实施做强做大的战略，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这对APP目前来说也是一个最行之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