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卢作孚

　　【世家】

　　“航运大王”卢作孚，1893年生于四川省合川县，1926年创办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靠艰苦创业，努力改进航运服务，他由5万元资本、一条小火轮，发展到上亿元资本。20世纪50年代中期，毛泽东曾说我国实业界有四个人是不能忘记的，他们是“搞重工业的张之洞，搞化学工业的范旭东，搞交通运输的卢作孚和搞纺织工业的张謇。”今年是卢作孚先生1 10周年诞辰。

　　随着上海、南京沦陷，长江下游的轮船大多开到了武汉。父亲集中所有长江中、下游的轮船担负宜昌至重庆一段的运输：将长江全线分为两段，开始了紧张的抢运工作，抢运由华东、华北、华南集中到武汉来的兵工厂、民用工厂、机关、学校和人员。

　　第一期的运输任务是1.2万吨，赶在枯水季节的两个月内完成了。第二期的运输任务是8万吨，也陆续完成了。但是，除开这8万吨以外，还有政府的全部、学校的大部、航空委员会航空器材的全部、民间工厂的大部，通通需要内迁，其总量又远在8万吨以上。所有这些器材和人员，都在这一期间集中到了宜昌。由于长江上游的运输能力毕竟太小，集中到宜昌的人员和器材无法及时转运入川，绝大部分在宜昌拥塞着。

　　就在这时候，军事当局做出一项决定，即不顾一切后果，采用沉船的办法，封锁武汉下游田家镇附近江面，以阻止日本军舰沿江西上；下令长江上所有船舶，不论船只大小和性能如何，一律开到田家镇去凿沉。

　　父亲获知这个决定后十分震惊，立即去找有关当局指出这样做是极为错误的。长江中、下游船只，大部分是单机单舵，船大马力小，不能航行川江，损失了问题不大；长江上游的船只，都是船小马力大。适合于航行川江的轮船一旦凿沉，必将严重危害川江航运，使战时撤退工作及未来大后方的运输完全无法进行。

　　他坚决要求把这批船只保留下来。然而，这时却有一些缺乏远见的人胡说什么“保卫大武汉是当务之急，一切都要服从这一需要”。父亲听了非常生气。为了祖国的利益、抗战的前途，他坚持不懈地斗争，最后终于引起最高当局的重视，同意不将长江上游的船只凿沉，避免了一场严重灾难。

　　在武汉抢运撤退物资和人员的那些日子里，父亲不但指挥长江全线的航运，而且也为后方的工业建设奔忙。当时的四川落后闭塞，工农业建设刚刚开始，工业基础十分薄弱。这样的状况怎能支持战争？父亲看到了这一现实，竭尽全力帮助那些无力搬迁的工厂迁到四川去。

　　在武汉指挥整个长江全线战时运输的近一年里，父亲是在极其紧张的工作中度过的。为了处理最艰巨的川江一段运输问题，在武汉大会战全面展开以后，他几次由武汉到重庆，匆匆部署后又匆匆返回武汉。

　　他当时工作的深入细致令人吃惊：仅仅为了在宜昌购买土地，搭盖临时仓库，存放那些不能露天存放的重要机器，他给民生公司宜昌分公司写的信竟达10余封之多，具体到位置、价格和材料；为了使拥塞在宜昌的流亡人员不露宿街头，他命令将民生公司停泊在宜昌的“民族”、“民和”两只大船改为水上旅馆，仅收极低的住宿费，解决候船人员的住宿问题；为了又多又快地转运大后方的人员，他决定降低票价，实行坐票以解决舱位不足的问题。在那数不清的来信、来电上，他亲笔做的批示读了令人感动。

　　这个期间，父亲还极有远见地为今后战时运输做物资上的准备。当时航业所需的许多物资和器材，如油料、钢材、配件等几乎全部依赖国外进口，缺少了它们，船只便不能行驶，不能维修。

　　抗日战争开始时，民生公司有46只轮船，其中有32只以柴油为燃料。江阴封锁后，柴油断绝了来源。为此父亲将寻求柴油作为第一大事。他动员民生公司各地的机构和人员，从香港、广州和长江沿岸尽量购买，加在一起，总共买到4000多吨。经过艰苦的努力，民生公司还先后从上海、香港、汉口等地购买了五金钢材2000多吨。正是由于父亲做了周密的准备，才使战时长江上游的运输不因油料、钢材缺乏而中断，满足了抗日战争的需要。(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