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砸”

　　晋军

　　好多年了，每当在报纸电视上看到有人因交不起提留，就被砸破窗户粮缸什么的，我就过敏，有时甚至还会导致噩梦。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给我讲了司马光砸破缸的故事。出于对司马光的崇拜，一天，我 趁父母不在家，捡了一块石头就朝家里仅有的一口水缸砸去，后来被父亲狠狠踢了一脚。这是我第一次懂得不能随便砸东西的。

　　读小学时，上学的路上到处是大字报大标语，几乎都带“砸”字，现在能记得的有“砸烂公、检、法！”“砸烂封、资、修！”“谁敢动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一根毫毛，我们就砸烂他的狗头！”“谁敢反对ＸＸＸ，我们就砸碎他的狗头！”我当时要跟着“红小兵”去砸村上的古戏台，母亲死活不肯，说石头没长眼，怕砸到我的头上。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怕。

　　1972年腊月，邻居“五类分子”老王在大搞家田水利基本建设中，被一块大石头砸伤了左脚，血都有渗透了棉鞋，惨不忍睹。公社王书记还在大会上幽默地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来老王就残疾了。

　　七十年代的一个时期，我们村过年贴春联也时兴“砸”。如“砸碎铁锁链 开创新纪元”“砸烂封资修埋葬帝修反”，还有一家赶时髦，将刚刚上映的《闪闪的红星》里的“砸碎万恶的旧世界万里江山披锦绣”贴在大门上，因上联比下联多一个字，看起来很别扭。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某地一考生将“中国近代史的三大革命高潮”答成“打、砸、抢”，一时在全国传为笑谈。

　　改革开放初期，报纸上触目可见的大标题是“ＸＸ厂砸碎铁饭碗”“ＸＸ局砸烂大锅饭”等等。这样的“砸”很令我激动，总认为砸得越多，与发达国家的距离就越近。

　　这些年，法制观念深入人心，很少听到砸什么了。正欣慰着，近来“砸”又时髦起来，继“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这样富有哲理的名言家喻户晓之后，“谁砸单位的牌子单位（我）就砸掉谁的饭碗！”又开始在不少地方流行。乍看“砸掉钣碗”要比“砸烂狗头”温和一些，但仔细一想，像我这颗狗头，主要功能之一就是吃饭，把我的饭碗砸掉，还不活活饿死，与“砸烂狗头”何异？！

　　如今是法制社会，在当前的就业形势下，对于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砸单位牌子”的肇事者，可以依法严惩。他“砸单位的牌子”已经够浑，我们岂能再以“砸”对“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