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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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8月06日 09:00 中国经济时报 | ||
詹平相 “冒仔,怎么沟里的水小了,你小家伙可不要动小手哟。”“老皮啊,你田里水差不多就行了,赶紧回去陪老婆吧,让点水给我们算了。”……夏夜的赣东田野,佯着蚊子的嗡嗡声,偶尔传来一两句戏谑般的叫唤,划破夜空的宁静,也驱散了内心的烦燥。 每到“双抢”时节,在我们那水源不怎么丰富的家乡,夜晚派人到田里“守水”以便把晚稻尽快栽下去便成了各家又一项艰苦的活计。担此重任的往往是白天不怎么下田的老人或是孩子。那年我才十四五岁,夏夜“守水”成了我记忆中一道挥之不去的风景。 一个村就那么一个不大的水库,天干物燥的,什么都要用水,除非你的稻田就处在水库底下,否则谁也别想占到什么便宜。那时分田到户还没几年,人们头脑中的公平意识还比较浓,只要是派了人来,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水分到各家田里总会被控制在一个相对平均的范围内,越是处在上游,分流的缺口越小,下游的田地,口子开得再大,流量也是算计好的,多不哪儿去。通常每天晚上一片田野里有五、六个人守水,一开始大家会一起到水库拨开一个塞子,然后聚在一起把最上游的那户人家的水流控制好,然后“顺流而下”,彼此按这个流量标准把水分到各家的田里。大家一般没有异议,就会约定俗成地躺在某个草垛旁漫无边际地侃大山。上了年纪的人会讲几句笑话或是哼几句小曲儿。我的许多民间词汇的积累大多都缘于那个时候。那时我们常常会因为忍受不住蚊子的叮咬借故跑到别人的瓜田里去偷两个甜瓜之类的东西来驱散睡意,而且吃得连皮都不剩。第二天种瓜的人发现自己田的瓜少了,心里都知道是我们这些守水的孩子偷吃了,但他们并不怎么叫骂。也有不安分的,趁大人昏睡之际偷俭溜到自己的田边把缺口弄深些,但这会受到大家的同声谴责。有一次我也如此效仿,刚弄好口子,猛一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把锄头高高举过头顶,好像随时都要砸下来似的。那是我们村里脾气最好的老高,他举起锄头只是作吓唬状,并没在砸下来的意思。在他威严的目光的注视下,我不得不讪笑着把缺口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那个时候山上的树还是绿的,河里的水的还是清的,只是不是太过干旱,水库里的水还是能够保证各家农田灌溉的。“守水”是为了抢时间,因为谁也不愿在烈日炎炎下比别人在田里多呆几天。当你成了村里最早把晚稻栽下去的人,然后坐在树荫下看别人还在挥汗如雨,那位惬意,那位自豪,真是难于言表。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家乡山上的树砍了又栽,家乡河里的水绿了又黄,生态遭到了破坏,水库了干瘪了许多,“守水”这个活计不但没有从夏夜的田野中消失,反面增加了许多不和谐的因素。那次当我听到邻乡发生了一起命案,两户人家就是因为争水而争吵,因为争吵而挥锄相向,最后导致一死两伤时,我的心里涌起了阵阵悲哀,我想,这些年遭到破坏的,何止是我们的自然生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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