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生态意外成本之困

　　本报记者李苑立广州报道与许多有远见的企业家一样，珠三角地区的自然学家、政府官员开始关注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诸多“意外”成本问题。

　　在这些“意外”成本之中，除了令人关注的政府透明度、优惠政策落实、软硬件环境再造等看起来很实在的问题外，一些看起来有些浮虚的问题正引起人们的重视，如自然生态。

　　当这个问题摆上中国经济前沿地区———珠三角诸多投资者与引资者的桌面时，至少已经给人们考量持续经济的一个新角度。

　　企业家们对自然生态的关注与经济持续发展密不可分，每年成千上万的自然损失让精通管理的他们感到忧虑。

　　像面对SARS等疫情一样，这些忧虑已经让政府展开了一场与破坏自然生态的外来物种的斗争。

　　诸多行业的“意外”成本增多

　　今年上半年对安利(中国)有限公司来说，是收获的季节，纽崔莱保健营养品首次在中国脱销，对这样的业绩，安利中国区高层仍然感到美中不足。

　　“由于在中国没有种植园，今年三四月份国内出现了断货，直到六月份生产才恢复正常。”一惯重视成本的安利中国区高层日前在广州告诉记者：“如果在中国有了种植园，这要减少多少损失呀。”

　　中国有纽崔莱的原料植物，安利中国公关部透露说，安利在中国本地化上已经投资了约2.2亿美元，但作物的本地化对安利而言是最难的一关。

　　近几年安利总部多次派自然生态学家来到中国东北和云南，考察种植园的可行性，但最终认为国内的自然条件可能使种植园的质量不稳定，其中外来物种入侵也被列入其中。种植园一直未能在中国形成。

　　遭遇“意外”成本之恼的并非安利公司一家，亨氏、蒙牛、伊利这些对自然生态要求极高的企业，都或多或少地感到企业正面临着“意外”成本的困惑。

　　蒙牛广东市场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内蒙古乳业股份有限公司的产品在华南销量不错，常常断货，总部想在广州建立一个奶牛场，但一直没有找到达标的草原生态环境，物流成本居高不下。

　　除了这些食品行业之外，珠三角地区的林业、果业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东莞虎门镇大岭山林场徐庆华告诉记者，自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外来物种薇甘菊在林场疯长后，灌木成了草地，树丛成了灌木，树苗则被枯死，林场的种木减产30%，每年直接经济损失上百万元，更重要的是，对东莞这个弹丸的工业城来说，森林极具有美学价值，一旦森林生态因外来物种破坏失去观赏的美感，东莞遭受的损失不仅仅是林业，而是一个招商引资的环境窗口，这些是潜在的经济成本。

　　在广东湛江的雷州半岛上，当初被当作“肥绿”引进的美洲植物“飞机草”，已经大肆排挤本地植物、侵占宜林荒山、影响林木生长，并侵入经济林地，湛江农垦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评估说，每年全市因清理飞机草的直接花费就高达上百万元，因飞机草影响其它作物生长与对生物多样性造成的危害，损失每年高达1000万元以上，中国橡胶业产量比国际平均水平低、生产成本比国际平均水平高，除了生产工具外，这种自然生态莫不是一项成本。而与雷州半岛隔海相望的海南岛，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政府早已经意识到物种危害，2001年6月份，国家环保总局曾在珠海首次对外来物种入侵损失算了一笔账，初步估计为546亿元，相当于当年国家钢铁企业的总收入一半。

　　自然生态开始影响招商投资

　　在珠三角地区，生态问题开始与招商引资挂上钩。

　　在广东省外商活动中心，记者听到这样一件事，荷兰某乳品企业去年10月来到广州，准备在珠江口的小岛屿上开辟草场，建立奶业饮料基地，并辅以观光旅游，当外国专家考察发现薇甘菊、飞机草已经在沿海广泛传播后，最终放弃了投资。

　　中山市招商局有关负责人表明，中山市是工业重镇，为了调整生态结构，希望更多以绿色植物为原材料的企业来投资，建立绿色生态基地，但适合种植的中山豪头、南朗地区，薇甘菊成灾，让企业不敢轻易买地种植。

　　两年前，美、澳、法、英等国自然生态专家应邀来深圳、珠海考察时，发现深圳特区的植物资源中，外来物种占到70%以上，十分吃惊，指出这种单一变异的生态最终会影响当地经济持续发展。

　　“当时大家都觉得是危言耸听，但现在开始着手改造”深圳市绿化委员会一位负责人近日告诉记者：“从今年开始，深圳实施生态风景林改造工程，该工程将大力培育、使用深圳本地物种，渐渐代替外来物种，争取用3～5年的时间，让本地绿化植种中本地物种占到50%以上。”这项工程将耗资1亿元以上。

　　深圳福田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咎启杰博士说，这项改造工程表面上看是“砍老树种新树”，甚至不被市民理解，实则意义重大，影响深圳的未来发展进程，因为外来物种对自然的侵害有潜伏期，潜伏期有的是十几年，有的是几十年上百年，一旦危机爆发，可能就是深圳的灾难，那还谈什么经济发展？

　　事实上，同样在云南、贵州等西部省市，一项由中科院、林科院、昆明大学、环保局等多家单位共同进行的紫茎泽兰防治工作正紧张进行。昆明大家生命科学院一位参与者告诉记者，20年前，国家曾专门在西南地区防治过紫茎泽兰，但当时由于经费不足，没有治住，这两年紫茎泽兰已经成为西部开发中的生态祸害，严重影响当地农、林、牧业的招商引资工作，此次的项目，国家投入1亿多元。

　　中山大学生命科学院李鸣光教授认为，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物流四通八达，外来物种的传播危险越来越大，作为农林资源丰富的国家，要想经济可持续发展，外来物种防治工作还得依靠健全的体制。

　　难点在于防治体制不健全

　　防治体制的不健全正是目前处理好外来物种与经济的难点。

　　“现在卖草种的企业很多，而且这些企业大部分卖国外的草种。”中国乡镇企业总公司园林工程部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历史的原因，国外物种引进的公司大多挂靠在农业、林业等部门，这样物种引进的管理往往在监管部门的眼皮底下逃脱了。”

　　在广州，现有观察草坪950公顷，一半以上的草坪是国外品种。“国外草坪除了更耐看之外，”广州一家园林工程公司负责人透露：“更重要的是价格高，利润厚，于是大家都千方百计用国外货。”

　　到底该如何管理外来物种的引进？目前在政策上没有完全明确。中山大学生物学教授指出，目前管理外来物种的条文主要有《国内植物检疫试行办法》、《植物检疫条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出境动植物检疫法》，但这些法规主要是防止动物传染病、寄生虫病和植物危险性病虫草害以及其他有害生物传入、传出我国国境。对于哪些可能对生态环境、生物多样性构成威胁的入侵生物则没有予以重视，像草种等外来物种的引进，基本上不受限制。

　　就连外来物种到底该由哪个部门牵头管理，至今仍认识不一。在采访中，许多专家认为应由环保部门总体协调，有的还说环保总局去年成立了外来物种管理办公室。

　　国家环保总局自然生态保护司专家王杰却告诉记者，环保总局并没有成立专门的外来物种管理办公室，只是从去年开始，在办公室分工中有专人负责外来物种管理工作而已。由于外来物种入侵生物威胁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仅靠某一个或几个部门是不够的，应成立包括农业、林业、环保、海洋、贸易、检疫、卫生、国防、司法、教育、科研等国家主管部门在内的统一管理协调委员会，目前环保部门还无法完成对外来物种的全面管理。

　　知情人士则透露，国务院正在酝酿进行第三次机构改革，外来物种办公室有望在在第三次机构改革中成立。至于这个办公室将设在哪个部，现在不得而知。

　　“推开窗外，让人欣慰的不仅仅是中国改革开放让我们赚到利润”安利中国一位高级负责人说：“我们更希望看到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一个远离疾病、洪涝与旱灾的和谐生态环境，虽然目前外来物种对企业造成的意外成本并不多，但我们重视目前这个问题，因为这具有战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