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要警醒“亚发展”

　　丘树宏

　　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性扩大和全方位深入，尤其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上海、辽宁、江苏、浙江等地区的崛起，广东在全国的领头地位正受到愈来愈多的挑战和压力。然而广东发展的压力仅仅只是来自于外部吗？更大更根本的压力，其实更来自于广东省自己本身，这就是广东省在大发展光环的掩盖下一个未能引起广泛关注的问题——“亚发展” 现象。

　　这是广东省发展到今天不可回避，而且必须引起警醒和切实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亚发展”概念源于“亚健康”一词，也可称之为“次发展”，总的意思是不完全的发展，不健全的发展，或者是不完善的发展。

　　广东省的“亚发展”现象，主要表现在下面几个方面。

　　地区发展的不平衡。广东省的大发展主要集中在珠江三角洲，其经济总量占了全省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而占全省五分之三地域和人口的粤北、粤西、粤东等地区却仍属欠发达地区，一些地方还很贫穷甚至还有全国的贫困县。这与发展比较平衡的江苏、浙江等地区的对比是很强烈的。

　　经济结构的不平衡。在珠江三角洲发达地区，按照广东省最近的说法，主要表现在外源性经济发展很充分，而内源性经济发展薄弱，尤其是民营经济发展不足，经济欠缺雄厚的底气；“引进来”成效显著，“走出去”远远不够。在欠发达地区，则主要表现为国有经济退出迟缓，包袱繁重，外源性、内源性经济均发展不快。

　　产业结构的不合理。就全省来说，一、二、三次产业结构未能形成内循环的良性结构，不能做到互相补充、互相保障、互相促进，而作为广东这样的大省，是完全可以这样做的；在发达地区，第二产业孤军突进，而且缺乏产业规划、技术支撑，资产重组、资本经营力度小，产业升级、管理升级、品牌升级十分缓慢，第三产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小而分散，档次低，更加缺乏规划和引导，第一产业发展也没有找到明确的思路，个别地方甚至处于放弃状态；在欠发达地区，则是工业化远未形成而第三产业更不可能长足发展，更可怕的是第一产业走入怪圈，缺少体制、政策、技术、资金、人才等的支撑而发展非常缓慢，一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倒退了。

　　城市分工的不合理。近二十年来，广东建起了不少新城市，更崛起了一个珠三角城市群，但由于缺乏有效的规划、指导和统筹协调，导致出现如下现象：城市定位模糊、雷同，恶性竞争，大型基建和产业布局重复，资源浪费，城市合作精神差，甚至互相封闭、互相割据、互相制肘，以“诸侯”自成体系。

　　城市化落后于工业化。除了少数城市外，大多数地区现代城市意识淡薄，城市规划、市政配套、土地开发、环境保护、人口控制与管理、社会发展等问题多多，缺乏对物质形态、经济形态、社会形态、文化形态以及人的城市化的综合统筹安排，城不城、镇不镇、村不村现象普遍，一些地方生态破坏、环境污染严重，可持续发展形势严峻。此外，全省“硬”（道路）、“软”（网络）路网建设速度偏慢，且各自分割孤立，未能形成融通协作发展的“大交通”框架。

　　新体制的建设落后于旧体制的打破。随着经济发展的迅速市场化，经济结构的多元化，国有资本战略性退出，多种经济成分高速成长，特别是面对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各种冲击，广东还未能全面建立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尤其是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突破不大，效果不理想，政务环境欠佳，行政效率和质量有待提高，政府职能转型和政府文化建设还远未适应新形势的发展需要，制约了经济社会的发展。

　　社会文明落后于经济发展。虽然广东省的社会文明在一些领域表现出色，但相对于经济建设成就而言，其社会发展整体上还是显得滞后。教育、科技、文化、体育、卫生等事业的发展与经济大省的地位不甚相适应。说到底，就是传统的岭南文化、人文精神仍然停留在经济的附庸的层面上，还没有从根本上实现质的提炼、升华和深化，仍未真正成为经济的内核、地域的标志和人的所有意识与行为的主导。从这个意义上讲，在广东，人文的现代化显得尤为迫切。

　　将这些问题概括出来，丝毫没有否认和贬低广东省发展成就的意思，反而说明了广东已到了一个必须注意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发展的高级阶段。可以说，广东目前已经到了一个发展的临界点，以上问题解决得好，就会更快地顺利升华到全面实现小康社会和率先实现现代化，继续引领全国；否则就会失去一个重要机会，被其他地区超过，甚至还可能从此沦落为全国的第二方阵。广东省近年来已经注意到了这些问题并且开始有了行动，除了检讨和承认类似问题外，更提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那么，解决广东“亚发展”问题的切入点究竟在哪里？

　　突破口应该在“人文”这两个字上。首先，要大讲特讲“亚发展”的现状及其解决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增强全省上下的危机感。

　　其次，更要重新审视和评估岭南文化、广东的人文精神面对新时代所暴露出来的缺点和弱势。造成广东“亚发展”现状的原因很多，但广东的人文弱势却是根本性的原因。这就决定了要真正彻底解决广东的“亚发展”问题，一定要从灵魂深处下刀子，通过否定自我达到重塑自我，通过建设“文化大省”和对人文弱点的扬弃而在原有优势的基础上培育提升全新的人文精神，通过新一轮的思想大解放，获得新一轮的经济社会大发展。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却又是一件非做不可而且早做早好的事情。

　　最后，通过切实推进全方位的体制改革和职能转型，明确解决“亚发展”问题的政府角色定位。因为所面对的大都是平衡、协调、统筹和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并且每每触及到“诸侯”利益，所以政府的第一个角色是“强”，这主要是对各级地方政府和各地区而言。让一定区域的经济社会维系一种动态的平衡与良性的循环，应是一个国家或是一个省域整体调控能力和保证更大、更长远的可持续发展（即“代际公平”和“区际公平”）的重要职责，因而在这一点上这个政府必须是一个强势政府。这就是政府的“有为”。在另一个方面，政府的第二个角色是“弱”，这是对市场而言，对各种各样的创业者而言，政府要充分放权、大胆放手、全面放开，这就是政府的“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