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稻草砸了一条船(图)

　　

　　据查，2002年中国百名富豪排行榜，有半数以上来自于房地产业。在中国社会转轨、法制法规尚不健全的时期，怎么会没有房地产业违法富人的代表？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不出在上海也会出在别处。出是必然的，不出是暂时的

　　香港廉政公署突然行动

　　一个规模浩大的丧礼意味着什么？

　　今年1月，在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80岁的周裕兴因心脏病去世。据说老人葬礼规模浩大，当天出动的轿车有300多辆，周裕兴的公子周正毅和周的伴侣毛玉萍乘坐的是一辆新买的劳斯莱斯。在追悼会现场，摆满各色花圈和挽联，其中多有来自上海上流圈内。

　　周正毅是谁？2002年以前，尽管在香港周正毅威名远扬，但在上海，在内地，周极为低调。也是在2002年之后，周开始浮出水面，并被传媒推举为“上海首富”。周勇于浮出水面，意味着他要在上海干事了。要干大事，没有台面上的做派是不行的，没有台面上的人际关系是不行的。也许正因为此，周正毅要把亡父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没有人会指责周正毅大办丧事。他不是官员，不涉嫌以权谋私。丧礼的花费，还拉动了内需增加了消费。当然，“上海首富”的意义，绝不仅限于用一个丧礼去给社会商品零售额增加一点砝码。

　　四个月后，5月26日夜，周正毅在上海被有关部门带走。6月2日，香港廉政公署发表声明证实，毛玉萍在港被拘捕，后以1000万港币保释。

　　周正毅大厦剧烈晃动起来。

　　一条上百亿元的贷款资金链

　　周正毅犯了什么事？

　　周消失后，各种传闻骤起，与周相关的银行业人士和商业伙伴的猜测也见诸传媒。但未经司法程序，一切传闻均无权威性。很快，关于周正毅的报道在媒体上大减，一股神秘因素悄然起了作用。

　　但周正毅案有些事情是可以定论的。

　　周案是由香港方面率先操作的。

　　周案直接原因是2002年5月收购香港上市公司建联通，以及其后套现上海地产项目。

　　5月28日上午，上海静安区“东八块”52号地铁的2159户拆迁代表沈俊生等6人，控告静安区政府土地管理部门与周正毅涉嫌违法交易案，在静安区开庭，中午庭审结束。

　　截至目前，共有6家银行在上海分支机构陷入对周正毅下属公司多达100亿至120亿的贷款资金链里。

　　搞房地产的，没有不从银行贷款的。如果都不贷，银行定会哭着喊着找上门求你贷。

　　关键是这里面的交易是否合法，其结果关系到是否能保障交易双方和公众利益。

　　企业骗贷的五步曲

　　银行曾吃尽了企业，特别是非国企的骗贷苦头。

　　据总结，骗贷有五步曲。

　　第一步是做大营业额，如果没有像样的业务，就在关联企业之间互开增值税发票，虚构业务，以取信于银行。

　　第二步是制造现金流，配合营业额的增加，令数字看起来可信。

　　第三步是以众多亲戚的名义开设公司，由此公司提供担保来贷款，也可由子公司提供反担保。

　　第四步是暴炒自己旗下的股票，同时大肆收购上市公司，公司股价越高，规模越大，就越多人信你，便有了更多骗贷的理由。

　　最后，将家族企业里的资产，以高价注入上市公司，套走资金，偿还银行的部分贷款，使游戏可以继续。

　　而在银行方面，整天到处找大户，以便资金有出路。特别是看到其它银行给大户贷了款，便觉得有了保证，自己的钱也往上凑。而一旦发现大户的情况不妙也不敢声张，很可能偷偷抽减自己的钱。有时为了维持大户不倒，为了使自己的钱不至于瞎掉，还要贴上些钱。于是越陷越深，与大户共荣共损。

　　周正毅的故事尚无权威解释，但一般梳理为：周用计在上海获得大量项目，然后抵押贷款，用贷款收购上市公司，然后由上市公司购买这些项目资产，在沪港两地之间大钱流出流入。

　　事后的分析可以入情入理，但在实际操作中，是灯红酒绿，是珠宝美钞，是儿女情长。只有在夜深独处时，才会有人偷笑。

　　半数富豪发迹于房地产业

　　说来中国改革开放25年了，利益重新分配，资源重新组合，承包企业，出让土地，炒股票炒期货，金融大鳄呼风唤雨，生出许多合法的非法的富人。

　　单说这非法富人。从1991年北京卫益行总经理松波，以20万元贿赂了北京12家银行头脑换来47笔贷款和拆借款共7900万人民币，到1993年长城机电公司沈太福，非法筹资10亿元(其后的无锡新兴公司邓斌更非法集资32亿元)，从大丘庄禹作敏的倒下到远华赖昌星的出逃，从牟其中的吹牛到吕梁的失踪，从中农信的清盘到衡水农行百亿美元信用证大案，这中间一个个人物一件件故事，却几乎没有以房地产为主角的戏，岂不怪了？

　　其实，在许多倒下的官员的足迹里，是有房地产的。广西民族宫砸倒了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克杰，北京天平利园酒店让原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铁英做了不该做的事，温沙广场引诱了原深圳市副市长王炬，龙潭花园令原厦门市副市长赵克明蒙羞。

　　为了私利，原沈阳市市长慕绥新为违法房地产开发商大开绿灯，2000年沈阳与大连批租出的土地面积相近，大连收回土地出让金17亿元，而沈阳只有7000万元。原中共中央侯补委员兼宁波市委书记许运鸿威逼宁波日报社高价买进宁波华宏国际中心劣质楼。原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东莞市委书记欧阳德为港商陈小敏在东莞厚街审批工业用地私开方便之门……

　　古今中外，土地都是财富之本。据查，2002年中国百名富豪排行榜，有半数以上来自于房地产业。在中国社会转轨、法制法规尚不健全的时期，怎么会没有房地产业违法富人的代表？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不出在上海也会出在别处。出是必然的，不出是暂时的。

　　也许周正毅就是最后一根稻草，把不堪负重的房地产之船砸了个忽悠。当然，周正毅也许不是一根稻草，而是一阵扬帆鼓动的风……

　　任志刚告戒不要早下结论

　　上海为什么走来周正毅？大路两旁是些什么树、什么店、什么灯和什么人？——周正毅的基础是什么？

　　有学者指出，在上海的发展史上，缺少一个独立的商人阶层。从1898年维新变法到1927年终，这是上海独立商人阶层生成和完结的全过程。

　　1927年3月26日，蒋介石率领北伐革命军到达上海。其后几天，4月1日到4月4日，上海资本家预付给蒋介石300万元短期贷款。4月12日，蒋操纵的上海青帮对共产党领导的工人团体进行大屠杀。4月25日，上海资本家第二次又给了蒋介石700万元贷款。

　　不要以为资本家出了血就成了蒋介石的哥儿们，蒋一次又一次吸血。1927年5月1日，当时蒋介石政府已迁到南京，南京政府财政部发行了月息0.7%的3000万元公债，立马压向刚出过血的资本家，逐厂逐店地要老板们认购。

　　资本家团结起来抗上，上海总商会成了蒋介石的眼中钉。1929年4月24日，一群流氓把上海总商会会馆洗劫一空，5月2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命令上海所有商业团体一律停止活动。中国最具实力的、天真地想独立的上海资本家失败了。

　　新中国建立，实行了一套完全不同的制度，土地全部国有。近年，土地批租成为大城市发展改造的神来之笔。周正毅来了，他没有土地，他必须与土地所有者打交道，这中间就会发生许多故事。当然，这故事不一定就是黑色的，故事中的人不一定就违法，至少现在不能这么说。

　　6月20日，香港金融管理局总裁任志刚北上北京会晤中国银监会新任主席刘明康，之后接受媒体采访，说：“大家不要以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肯定会牵涉到犯罪的事情，在执法部门没有调查结束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不要随便下结论。香港是一个法治的地方，不要看到监管部门有什么举动就判断一个人犯罪了。”

　　还不能确定周正毅是不是一根稻草。

　　房地产的冬来了吗

　　也许和周正毅没关系，上海开始审查批地程序，力图使土地供应真正走向公开、透明。央行也发文件整肃商业银行房地产信贷业务，意在防范金融风险。

　　在业内引起大波的是“121号文件”《关于进一步加强房地产信贷业务管理的通知》。此文件酝酿半年有余，却此时放出，也许巧合。央行称，4500亿元贷款违规。这个金额约占房贷的四分之一。

　　肯定有许多人赞同《通知》，反对者也有。上海财经大学房地产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印坤华表示，商业银行对房地产开发企业发放贷款是市场行为，政府应尊重消费者和投资者的市场主体地位，政府的职责就是当好裁判，提供信息，制定规则。

　　现任全国工商联住宅产业商会轮值主席、北京华远集团董事长任志强认为，《通知》提高购买第二套住房首付款比例的做法，不仅是对高收入者的一种歧视，也是一种仇富现象。

　　任志强言辞激烈：央行截断房地产原有的现金流链条之后，最大的风险仍然在银行。而对房地产业来说，五成地产商扛不住，房地产的冬天来了。

　　6月24日，北京非典又解除，各业摩拳擦掌图谋复兴，但房地产业却被忽悠了一下。

　　周正毅到底是不是那根砸翻房地产之船的稻草？

　　文/王安摄影/阿波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