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安中国——复杂经济学视角中的农民问题(下)

　　张祥平(北京)

　　复杂经济学覆盖简单经济学

　　（接上期）复杂经济学是简单经济学的时间推广(从生产和交易的相对短期过程扩展到人与环境的长期互动过程)、空间推广(从法制相对健全的区域扩展到其他区域)和人性还原 (从经济覆盖扩展到生理武力覆盖和文化覆盖)。

　　例如，2001年12月5日，张三在北京的平谷打了只野兔与李四分享。简单经济学从需求、供给、交易和效益几方面来解释人的行为：一是张三有多余的兔肉分给李四(供给)，而李四也确实需要这部分肉（需求）；二是张三需要李四给予回报(交易)；三是张三从李四处所得的回报大于或等于获取多余兔肉所付成本。其中的回报、多余和成本都可以有不同的计算，俗称算计。把这些算计推向深入，简单经济学就必须发展为复杂经济学。

　　说声谢谢加深友谊可以是回报，下次打了猎物与张三分享可以是回报，当下拿出半只野鸡交给张三也可以是回报等等。当场打野兔所花时间可以是成本，为打野兔而作的准备时间也可以计入成本，准备时间中的脑力和体力还可以分别加权后计入成本等等。

　　两类需求：温饱和覆盖

　　从简单交易互利发展到复杂交易互利，从人的本性来看，就是认识到人类的需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温饱，另一类是覆盖，也就是排他性地占有他人的时间。覆盖分为三类：一是生理武力，二是经济，三是文化。简单经济学只强调经济覆盖中可以用价格显示的内容，把人简化为价格人或经济人，复杂经济学把价格人还原为社会人(详见张祥平：《从一阶均衡到二阶均衡——经济分析框架的扩展和若干结论》，载《中国社会科学季刊〔香港〕》1998夏季卷)。

　　每个人在覆盖他人的同时，既可能被他人对称覆盖，也可能不对称覆盖；另外还可能跨时代覆盖，通常不对称。例如孔子为后人立德立功立言的时间，远远小于后人受到孔子排他性影响的时间。张三如果生活在汉唐宋明清，很可能根本不是自己算计，而是接受了祖辈传下的习俗，忠于朋友李四，甚至在李四有过失的时候还能宽恕李四，即履行忠恕之道。

　　只注重短期覆盖的简单经济学

　　简单经济学找到的基本因子是理性经济人，忽略社会人的文化覆盖和生理覆盖，只剩下经济覆盖；在经济覆盖中，又把长效的经济覆盖(如儒家道德，新教伦理，大和魂中与经济覆盖相关的部分)忽略，把中效的经济覆盖(如法律传统)作为外部因素。

　　也就是说，理性经济人是一些接受法制教化而且只考虑短期效果的人，只相信交易互利和法律文书。如果张三是理性经济人，那么李四必须当下拿出半只野鸡，才能得到野兔肉；或者李四必须立下法律文书，保证明天归还半只野鸡加上一天的利息(如一只鸡爪)。后一种方法的前提是：立下法律文书的地点必须在法制相对健全的国家或地区，如果法制不够健全，很难减少赖账，就连银行的坏账也会成堆，此时的李四就只能拿出半只野鸡才能获得兔肉。这就是简单经济学的基本模型：交易互利。加上成本收益计算之后，可以建立数量模型：交易双方在均衡价格上完成交易。

　　解释社会人的复杂经济学

　　复杂经济学认识到耗散结构中的人才是基本因子，即社会人。社会人内涵着演替进化过程中的许多奇怪吸引子。在文明社会中，对人的行为影响较大的奇怪吸引子是化物为奴、图腾和经典。此外，还必须加上一个具体的人在成长过程中出现的奇怪吸引子，如青春期的志向，成熟期的追求等。整个社会就更复杂：三教九流，智愚善恶，无所不包；资源环境，秩序结构，盘根错节。

　　对于耗散结构来说，不可能建立起具有预测价值的简单经济模型。另一方面，耗散结构中的自相似规律有助于理解和预测经济现象，这就必须采用寻找可测实事系列(或协同动态)来定位案例的方法，定位之后再作简化。

　　如果张三定位在“多慷慨悲歌之士”的时空和社会，可以简化为君子喻于义的高尚人，李四说声谢谢就能拿到兔肉；如果张三定位在锱铢必较十分精明的社会，可以简化为小人喻于利的经济人，李四必须拿出半只野鸡或立下法律文书，不然就只能空手说再见。

　　尽管经济人和高尚人都是社会人，即文明社会中平衡态意义上的微观粒子，但是在成长过程中被不同的奇怪吸引子以不同的力度吸引。高尚人受经典的引力较大，经济人受化物为奴的引力较大，所以虽然都是文明人，可是行为方式有所不同。不过，高尚人和经济人的共同点远远多于他们与猿人的共同点，因为猿人根本不受图腾和经典的吸引。

　　从张三李四到五农或两农，中间隔着两层复杂性：从基层自组织到正式组织，再到官方承认的正式组织。如上所述，如果官方只承认农业(一农)，就必须改革开放。官方承认三农，是一个进步。如果承认五农，那么就是莫大的进步：以农为本，在相对严酷的环境条件下建设小康社会(参见张祥平：《建设小康社会的捷径》，载《粤港信息日报》2003年3月3日及10日第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