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驾马车”同离“政”道为哪般　———温州市4名政府官员辞官下海调查_滚动新闻_财经纵横

“四驾马车”同离“政”道为哪般　———温州市4名政府官员辞官下海调查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7月18日 00:22 中华工商时报

　　最近，温州市政府副市长吴敏一等4名政府官员辞官下海受到各界的关注。社会对此褒贬不一。

　　市长辞官下海，大抵也算得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引起强烈反响系意料中事，值得冷静分析的却是人们都“反响些什么：有人对辞职者的勇气表示高度赞许和敬佩，有人认为这是淡化“官念的社会进步，等等。

　　在浙江省甚至整个中国，政府官员辞职“下海的潜流一直在涌动之中，僵硬的体制早已松动，成例越来越多，震动也越来越小。即使如此，一个省辖市的四位政府官员同时辞官，在地方政坛尚属首次，而且此事发生在民营经济最发达的温州，人们连呼意外同时，其中蕴涵的丰富信息难以令人相信这是一种巧合。

　　毅然辞官下海去

　　这4名辞官下海的政府官员分别是市政府副市长吴敏一、林培云、秘书长何包根、副秘书长王运正。他们是在温州市本届政府即将换届之前，分别向浙江省委和温州市委提出辞职报告的，日前均已获批准。

　　中国自古就有“学而优则仕”，“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说法，认为作为人才，实现人生价值的最佳途径就是做官。即使是进入了现代社会，中国的官员离开仕途多数也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光荣退休，一种是获罪受罚。像吴敏一这样，在正值45岁的鼎盛春秋，政绩显著、口碑颇佳、仕途发展看好时主动辞职，确实是比较少见。

　　据了解，如果他们不辞职，按惯例或正常安排，他们会在今年5月政府换届之后，有的可能在温州市人大或市政协任副主任或副主席或秘书长等职，有的可能留任原岗位或平调其他单位。

　　他们今后的去向基本已定。除市政府秘书长何包根办理退休外，其余3人均下海到上海、温州的民营企业任职。

　　林培云先发制人

　　分管外贸、旅游的副市长林培云今年52岁。他28岁起担任温州市团委书记。尔后相继在陶建局（陶瓷建设局）、交通局任副职。上世纪80年代末，他任国有温州矾矿公司矿长时，被评为全国政治思想工作先进工作者。上世纪90年代，他在温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旅游局、建设局等单位分别任党委书记、主任、局长等职，人称年轻的老干部。1993年，他曾由市人大代表联合提名，参加竞选副市长，最终以组织的强制性劝退而放弃。但此回民主参选一度被传为佳话。1998年，他经浙江省委组织部门安排，当选为副市长。多年来，其口碑尚不错，干部群众评估他属于办事果断、敢于碰硬、阳刚之美型的干部。

　　一年前，在浙江省委组织部尚未考虑下一届温州市政府人选时，林培云就主动提前打了辞职报告。市机关一些知情者称林这一着是先发制人，有一箭三雕之效：一是表示清高，不等组织发话，自己先表态卸任。二是表示境界高，主动为组织减少人事安排的压力。三是表示真辞真退，给社会留下一个淡化官本位的好印象。

　　据悉，他下海的落脚点是温州市一家规模、档次、效益相当的私营企业，该公司的儿童动画及其系列产品已覆盖、连锁到全国城乡各地。

　　王运正重新下海

　　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王运正曾有过出彩的时期和业绩。上世纪80年代末，他从温州市委办公室主任调任永嘉县委书记时，针对温州地区的假冒骗，以铁腕的手段整治一度祸及全国的永嘉虚假广告，当时在全国产生强烈反响。80年代末，因某种说不清、道不白的特殊原因，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被迫辞官下海。但5年后，被了解、信任他的新任温州市委主要领导重新请回山，相继在市委、温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市政府任副主任、副秘书长等职。温州市干部群众认为，他重回政界后，依然较敬业。

　　何包根执意辞职

　　何包根的辞官情况与上述几位略有不同。他在市政府秘书长的岗位上连任两届、任期长达10年之久。上世纪80年代初，他开始担任温州市鹿城区区长（正县级）。上世纪90年代初，转任市政府秘书长。一任便是10年。机关干部称他之所以长期原地踏步，主要与90年代中期温州市委与市政府主要领导间发生裂痕及市政府主要领导人事突变有关。机关干部群众评估他：成熟、正派、经验丰富。

　　今年5月，温州市政府班子到期换届。几个月前，省委组织部门找他谈话，考虑将他安排到市人大或市政协任副主任或副主席。但想不到他明确表示：不要安排，让我退休。对他执意辞职退休的选择，上级组织部门最后予以批准。

　　一些媒体和关心他的人向他了解辞职之事，他总是一句话：我与吴敏一副市长等同志不一样，我是退休。这话不假，何今年已56岁，工龄已达41年。按国家的有关政策，他可以办理退休手续。不过，从本质上讲，何提前退休也属于辞官引退的一类。至于是否下海，他倒不像其他几位那样明确。他表示，退休后，成天呆在家里也呆不住，一点事都不做也不太可能。但决不会全身心下海，一头扎到企业里。他说自己需要轻松，需要休息。即使帮助企业做点事，也会很超脱。

　　吴敏一换个平台

　　在4位辞官的政府官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吴敏一。吴今年45岁，是文革后的首届杭州大学毕业生和复旦大学首届硕士研究生（经济管理学）。1994年，他升为经济学研究员。1995年，担任浙江省经济建设规划院副院长。当时，这一高等双料身份在全省独一无二。1998年，出任温州市副市长。

　　在温州市，吴敏一主管科技、信息管理等工作。2001年，他被中组部派往美国哈佛大学深造，是浙江省赴美学习的4名优秀干部之一。他英语精通，电脑在行。这几年，广大干部和企业家认为，他人品不错，工作卖力，在辅助市长钱兴中的工作中，在推进温州市的科技进步，建设信用温州、数码温州系统工程等方面起了积极的作用。社会各层知情者普遍认为，吴年轻有为，他的辞官下海多半有怀才不遇的味道。人们对他的下海选择不乏流露出同情、惋惜之情。

　　吴承认自己解佩的转折点是与省委确定下届政府新市长人选有关。今年2月份，浙江省委组织部派员到温州组织干部民意测评，吴被列为今年5月政府换届调整新市长的测评人选之一。他说自己一年前就已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若上一个平台，就接着干。若仍在原平台（指副市级岗位）转，就换一个平台干。干部民意测评后不久，浙江省委决定从外地区调入一名干部任温州市市长。于是，吴向组织部门打了辞职报告。

　　四官员没有怨言

　　探究4名官员辞官下海的原因，他们多数持低调态度。谈到实质性问题，一概回避。林培云明确讲，现在谈这个话题意思不大，人都要走了，不宜说它。他三言两语告知记者，辞官下海的原因是，在政界干了几十年，也算为社会尽到了责任。但自己的确干得太久、干厌倦了。趁有生之年尚有点余热，留下最后一截蜡烛头给自己烧烧，换个环境到企业尝试尝试，以体现人生的第二价值。

　　王运正更为低调，并谢绝任何记者的采访。他只是说，我对这些问题看得很平淡。我在10年前就下过海，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他下到中国奥康集团后说的一句话，倒是平淡中见分量：我的能力实在是明显超越了现有的岗位（指副秘书长），但这个位置已算是到顶了。今后七八年就这么呆下去，多没意思！不如放弃政界现有的一切，转到商界去开拓新的事业。这番话，使人感到他有积极人生和开放自我的心态。

　　何包根也是简单地说：在政界干太久了，干累了，现在需要歇息。干了这么多年，对官场已看得很淡薄。组织上让我到人大或政协当副主任或副主席，我觉得占一个位置不好，这给组织带来压力，还影响一批人上升的机会，不如退到底。

　　吴敏一则比较坦率。他表示，自己之所以作出这一重大选择，主要原因是在市政府换届的机会中未能上一个平台。他说，根据自己侧面了解，250名参加民意测评的机关干部对自己的反映尚不错。但想不到组织的安排与民意测评不对称。

　　他实事求是地说，能不能上一个平台，不由我说，这有各种因素。但上不去没关系，我可以换一个平台。他率真地吐露：让我仍然在原平台干，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能力发挥有限，不如换一个平台。他表示自己过去虽然从事宏观经济研究及一个地区的科技主管工作，但个人志向也较乐意到微观经济领域操作。他认为从政和从商都是自己体现人生价值的重要平台，自己对二者没有特别的偏好。因此，这次辞官下海没有怨言，不存在无奈或被迫的选择。

　　一位市机关的知情者对记者说：其实，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某些潜台词，只不过不去点破它而已。有些问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相比之下，吴敏一倒是能直抒胸臆。总的说来，他们走出这一步，都表明对政界的兴趣明显下降。

　　下海潮今非昔比

　　4名干部辞官下海的消息传出后，由于有位尊职高和群体联动之效应，从而在温州市机关干部和企业界引起强烈反响。与此相关联的是，温州市永嘉县也有县委书记、副县长等三名县官分别辞官下海。其中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李浩然也备受关注。因为他也是复旦大学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并且是2001年通过严考中国政府首批派入美国攻读当今世界最流行的专业———公共管理（MPA）的硕士研究生。

　　从总体上看，人们注意到，当前出现的干部辞官下海潮与20年前改革开放初期的下海潮有四大区别。后者大多是下浅海，前者是下深海。后者大多下公海（国有企业），前者是下私海（私营企业）；后者大多带有感情色彩，或一时冲动，而前者多数属于理智选择。后者大多备有回程退路，前者大多义无反顾。其主要原因是，如今市场经济的创业环境比过去好多了，国有企业全线退潮，而私营企业全线涨潮，其社会地位明显提高，经济实力日益强大，经营风险也相对减少。另外，干部自身也趋于成熟。当然，高额报酬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指指点点不正常

　　如何看待辞官下海的问题，吴等一些当事人表达了三种观点。一、行为正当。他们认为，自己退出官场，符合中央及温州市的有关政策。王运正说，符合机关改革的方向、符合干部分流的政策、符合干部年轻化的原则。因此，走出去顺理成章。二、体现价值。他们认为，党政机关可以发挥自己的才干，私营企业也是用武之地。两者是殊路同归。从某种意义上讲，后者实现人生价值的作用更大。三、贡献社会。他们表示，企业是社会推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创造社会财富的主体力量。到企业工作，也是为社会作贡献。

　　何包根称，中央一再强调，干部要能上能下，能进能出。温州市委、市政府也早有提倡干部分流的政策。其中一条规定，若提前5年退休的，加薪两级。这说明市委、市政府是鼓励干部退出去的。一些干部走出机关大院，走进企业商海，这本来是正常的事，却有人指指点点，把它看作不正常，这种观念本身就不正常。

　　吴敏一称，自己对宏观经济、中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的把握都较擅长，下海创业有较大的信心。他希望自己去的企业档次要很高。他也透露自己可能选择温州人在上海创办的企业，也可能到在上海的外商企业谋事。

　　期权之嫌需警惕

　　针对吴敏一等人的辞官下海，社会议论的焦点是期权问题。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对记者说，近几年，在干部队伍中出现一种期权现象，这是腐败的新动向。如有些干部任职期间滥用手中的公共权力，与私营企业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人甚至与私营业主达成某种利益上的默契。从而不惜康国家之慨，让私营老板饱中私囊。由此为自己下海铺桥搭路，为日后敛财打造金盘。一旦时机成熟，便一脚跨入合作者中，享受丰厚的年薪和分红。对此，一些私营老板也坦率地说，这哪是我给他钱，其实是他拿走存在我户头的钱。一些机关干部说，温州市政府这几位辞官下海的干部总有感染期权病之嫌。即使没有，这种导向作用也值得警惕。

　　与此相类似的一种声音认为，辞官下海者大多是政府官员，相比之下，党务干部就少得多。政府官员大多与经济打交道，与企业联系紧密。政府官员辞官，下海空间大，说明其中可能有猫腻。对此，吴等人予以否认。他称自己是今年2月才确定辞职的，即便铺垫打造金盘，也来不及。他说自己功利观念较淡薄，与企业没有任何金钱、利益上的瓜葛。并称：我虽不想当廉政标兵，但内心还是坦荡的。我到企业谋事，不一定看重酬金，更多的是想借助这个新平台为社会作出另一种贡献。

　　第三种说法称，这些干部是社会的宝贵财富，他们发展到这一步，固然这是他们努力拼搏的结果，但也与党和国家投入高成本的培养分不开。他们一走了之，进入钱海发展个人事业，似乎有欠于培养者。再说，培养者投入的社会成本损失也太大。

　　开放心态看辞官

　　与上述观点相悖的声音认为，吴等数人告退官场的举动积极向上，利大于弊。它体现了能上能下、能进能出的原则。干部自我分流，也是实现人生第二价值的正当行为，无可厚非。

　　温州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陈艾华对记者说，总的讲，我们听到的各方反映是赞扬、肯定的多。大家认为，吴等干部用开放的心态对待人生，有勇气打破官本位的传统观念，这是值得提倡的。他们的选择还启发人们，一个人立足社会、贡献社会，不一定非要死守在政界。

　　许多干部认为，他们的行为说明，温州的干部观念新、思想活。在温州这种市场经济发育较充分的地区，官本位的观念越来越受到冲击，这是一个社会的进步。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首例辞官下海者就发生在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温州。在温州人看来，从商也是高尚、受人尊敬的职业。市场经济早发育的地方，许多现象早出现、早完善。从某种意义上讲，温州的今天，就是全省乃至全国的明天或后天。

　　支持也需规范

　　文成县委副书记胡侠说，机关干部下海，不一定就不好。因为大力发展市场经济，许多企业高级人才匮缺，特别是民营企业量大面广的温州更是如此。而众多的人才精英又恰恰汇集在党政机关中。企业也恰恰急需这些高级人才。这些人走进企业，发挥他们的聪明与才智，帮助企业发展，这也是推动民营企业的进步，推动社会的前进。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规范它，如何堵塞期权、洗钱的漏洞。今年二月，浙江省纪委已明确提出这个问题。对这个新问题要加以研究。过去中纪委曾有过规定，党政干部离退休后，三年之内不准到自己过去管辖的范围内任职。而辞职者则有所区别，后者不像前者那样继续享受工资福利等待遇，而是彻底割断关系当一介草民。但如果一辞职马上转到自己过去管辖的范围内，就难说与腐败没有干系。

　　对此，温州市纪委书记陈艾华分析道，现实情况是连在职的干部都有点管不过来，哪还有精力去管出去的干部。

　　辞官背后宜反思

　　也有的干部提出，对干部辞官下海要作实事求是的分析。我们的党政干部在任期间工作多年，客观上自然为社会、为企业办了很多好事。只要是履行正常的职责，就不能将其行为归结为权力存款。否则，就无是非可言。再说，企业经营者也是很讲现实，很讲功利的。他们回报干部一是极其有限，二是往往搞一锤子买卖。如果辞官者不能适应企业这个新平台，即使在位时为企业办过许多好事，也很难会被企业看中或长期留用。从这个角度上看，弃官下海的政治成本或事业风险是很大的。故不能一刀切，把辞官下海者统统划拉到期权类型中。

　　从用人角度看问题，一些干部也提出尖锐的观点。他们认为，留不住吴敏一、李浩然这样年轻有为、花了大代价培养的干部，组织部门也值得反思。有的干部提出，要建立民意测评公开透明以及与组织决定信息对称的机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一针见血地指出，眼睛向上，跑官要官之弊病之所以屡禁不绝，主要原因是，评价干部政绩优劣的人是上级决策者，而非下面的人民群众。现在社会流传一句话：干部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但如果真的眼睛向下、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可能就失去了为人民服务的权力。

　　许多干部希望，要进一步改革干部用人体制，解决时有出现的一票顶全票的制度弊端。人们对最近浙江省苍南县提高民主决策程度，推行干部用人制度票决制投之以关注。　（18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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