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经济一体化借道金融业

　　据专家测算，上海对苏州、无锡、南通、泰州的经济联系强于南京，但对常州以及更远的城市的经济联系则弱于南京。以常州、泰州为界，长三角北部断裂为两个经济区域。

在长三角南部，上海对嘉兴、舟山的经济联系强于杭州，但对湖州、绍兴、宁波的联系弱于杭州，同样存在断裂。

如此局面之所以形成，答案主要在金融业。而解决之道，也在金融业。

　　本报驻沪记者　王丰

上海产业取向出现调整

7月5日，上海市政协十届三次常委会议发布了《关于“世博会与长江三角洲经济共同发展”的若干建议》，该建议称：近 年来，上海周边地区接受国际辐射的力度在增强，而接受上海辐射的力度在削弱。

“上海同周边城市之间昔日的梯度效应正在递减，产业梯度形成的基础正在弱化，从而使产业梯度转移的现实性在短时期内难以显现，以往形成的发展水平的落差已明显缩小，而各城市以自我为中心的发展态势有所显现”。

该建议被观察人士理解为上海对不久前颁布的“173”计划的一次重要解释。而且，这种判断说明上海面向江浙的合作姿态，作出了明显调整。

面对周边城市的挑战，上海市日前推出了“降低商务成本试点区”的方案，在市郊的嘉定、青浦、松江三个区建立“小特区”，创造与周边地区平等的竞争条件。

该方案出台令邻近的江苏昆山、浙江宁波等周边城市相当紧张，被料定将对长三角吸引外资的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经营成本高昂已是不争的事实，上海金茂大厦的月租金甚至接近香港置地广场的水平，商务成本仅次于北京，居国内第二位。

而一项来自中华英才网的调查显示，上海是全国薪金最高的城市，平均月薪达4098元。

问题在于，在这种情况下，上海并不能如西方城市产业演进规律那样———面对商务成本迅速抬高的情况，弱化制造业，集中力量提升服务的比重。

长三角经济一体化走到现在，金融体制已经成为一道门槛，如江苏一位银行界官员说，我给大公司总部，你总得给融资吧。

目前杭州、南京都是资金重镇，尽管效率不高，但仍可运转。

资金要素既然分割，那么资金要素配置的需求，自然引发各地区对制造业项目的争夺与挽留，尤其是对外资项目及大企业的大项目。原因之一便是，长三角金融市场实属半裂割状态（详见《长三角金融一体化“动摇”央行大区分行制》，本报7月10日13、18版）。

不过，商务成本的提高也有泡沫成分，比如外资的集中涌入，房地产市场存在一定的泡沫成分等等。

结果，许多外资选择到邻近上海的城市———如杭州、苏州等地投资。

上海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的研究披露，高昂的商务成本制约了上海的发展。引进外资方面，苏州去年1－10月的合同外资额已达83.8亿美元，而上海同期只有91亿美元；

为了降低商务成本，上海推出了“173”计划，具体内容是在上海市郊的嘉定、青浦、松江三个区设立试点园区，这也是上海市目前正全力运作的新经济特区，规划用地总面积从原来的67平方公里扩大到173平方公里。上海市政府将为这些地区创造与周边地区平等的竞争条件，制定了改善政府服务等试点政策，并将对园区内的重点新增企业加大财税支持力度。

这个政策全面出台，最紧张的当属江苏的苏州（含昆山）、无锡，浙江的宁波、萧山等长三角周边城市。当初，大部分外资从上海分流向长三角周边城市时，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海的商务成本比较高，现在一些制造业的外资企业可能回流上海。

　　城市战略与区域战略

事实上，商家趋利是无可厚非的事。你可以看到，即便是在2003年5月底——SARS最为肆虐的时候，昆山的一家台资皮具企业的老板说，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将企业搬迁至上海松江。

对于这位老板而言，搬到上海，将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到达机场，所生产的皮具可以更快地运送到上海港以供出口，当然，也更加贴近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消费市场。

不过，很多人认为，上海此举，似乎意味着与昆山、与它的经济腹地江浙开始走远了。昆山一位官员称：“你大上海为何连一家劳动密集型的皮具厂也要抢过去呢？”

如国外一位城市战略专家所言：中国没有区域战略，但城市战略非常强。

无论是地方政府的政绩考核，还是国有银行的目标管理制度，事实上都将经济的发展以行政区为主要目标，而不是以区域发展为原则。

不过，也有人认为，长三角经济一体化最终还是企业行为，江、浙、沪的矛盾之处只体现为对项目的争夺方面，而由大企业带动的一体化进程慢慢会成为主流。

比如说，上海华源集团与无锡高新技术开发区合作，建立了无锡惠山生命科技园区，被誉为“中华第一药谷”；嘉兴服装大户———茉织华几年前把总部迁到上海，前不久，茉织华回到家乡，在平湖一举投资10亿元，建立了茉织华工业城，上海负责研发、营销，嘉兴负责生产，产业分工清楚；还有申博成功之后，上海钢铁企业的部分工厂准备整体拆迁到常州等等。

即便是争夺，也有强弱的分别。上海之所以在今年第二季突然强化其“173”计划，自有其考虑。主要包括如下几种因素的影响：房地产市场可能就要走到阶段性行情的尽头；SARS对上海的第三产业的打击；金融业出现骗贷大案；最后就是CEPA为珠三角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有评论称，珠三角将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经济生态带”进入世界经济竞争版图，粤港两地人流、物流、货流、资金流的来往将有一个更为顺畅、优越的外部环境。

这种情况下，上海要保持全国经济中心的地位，硬指标是GDP增长率要领先全国平均增长率2到3个百分点，最有效、最快的药方自然是用投资来弥补，引资引项目自成首选。

而且，有资料显示，2003年上半年，上海以工业为主体的第二产业在经济发展中起到“关键性作用”，实现增加值1452.92亿元，对经济增长贡献率大幅攀升，高达74.4％，另外一个引人注目的数据是，工业项目完成投资比去年同期增长44.8％，比全市投资增幅高出一倍，对全市投资增长的贡献率高达53.5％。

困难重重之际，上海又一次看到了制造业对于稳定经济的重要性，并且迅速地用“173”计划重拾制造业。

因此，有观察人士认为，上海回头重视制造业的聚集，对于城市发展而言显得合理，对于区域协调发展而言，眼光没有看得更远。

　　长三角进入求同存异时期

尽管如此，上海市有关高层领导在2003年7月11日上海大小洋山工作现场会上，面对浙江省高层官员，还是痛快放言：有什么要求，提出来。

各方都心知肚明，城市的竞争已演进为区域的竞争，在诸如行政区划、地方领导政绩考核标准等方面不改变的现实情况下，“边打边和”是理性之选。

日前，上海市人事局、江苏省人事厅和浙江省人事厅及江苏省、浙江省所属的19个城市对外发布了《长江三角洲人才开发一体化共同宣言》，宣布将实现长三角区域内人才的整体规划和自由流动。上海市人事局副局长蔡志强表示，力争5年内初步实现长三角的人才自由流动。

也就是说，今后上海人可以在户口不变、关系不转、并且享受和上海同等人事服务的前提下，到宁波去工作。宁波只是一个开始，这样的合作将很快地推进到长三角其他城市。而且，上海和宁波两地的考试中心还签订了实施统一的职业资格认证考试的约定。

这种方式将在长三角铺开，最终使各地的职业资格认证考试证书互认。今后，在长三角各个城市辗转的人才，不用为了迎合各个城市的不同考试标准，而花时间、花力气去重复考同一类证书，以求得到当地就业市场的承认。

还比如，上海的信息化工程已向无锡扩展，上海的交通卡马上就可以与无锡通用。

看来，在劳动力、土地、资本、技术等生产四要素中，实际上只剩下资本流动这个只有中央才能出面解决的大问题。

事实上，上海、江苏、浙江三地政要的互访行动正呈现越来越频繁的态势，上海的一位官员对记者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彼此越来越互相需要，所以能做的就尽快做起来，不能做的先放下，哪怕是争一争，不会伤感情。

　　中资、外资两张皮说明了什么？

上海聚集的跨国公司看中的就是长三角经济区市场，他们的各种决策安排，包括厂址选择、布局、配套选择、投资安排等都是将长三角作为一体来设计的，包括生产布局、融资安排、采购等等，长三角经济区内的各地政府在优惠方面的竞相让步，并不能轻易改变看重战略设计的跨国公司。

相较而言，内资企业，尤其是区内的大型内资企业却仍可感受到政府的影响。

为引资促增长，对外开放快马加鞭；为求存量求稳定，对内开放反复算计，这两种心态，使目前在长三角经济一体进程中，出现了上述中资企业、外资企业两张皮的情态。简而言之，即同样一块长三角经济区，在外资企业眼中，本身就是一体化；在中资企业眼中，往往呈现着分割的状态，比如说跨区投资选择、总部的迁移等等。跨国公司可以放马在区域内布局，而内资企业却顾忌重重，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体现在企业的竞争力方面，这种成本浪费很难估量。

实际上，区域一体化，对于企业的影响实属战略层面，短期内看不见，实则影响深远。

企业运转的周期当然不能与当地政府官员的执政周期同步，短期内受地方官的恩许或挽留，接受过分的政策优惠供给，有时也消化不掉，甚至产生虚胖。另一个隐性的害处是，对大多数的企业有失公允，可以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民营非常喜欢疯狂地做大，扩张规模？因为确实存在这个条件，做得越大，越倒不了，只要做得足够大，与政府的政绩就开始休戚相关了。

这种风气事实上已弥漫很久，令人忧虑。

不过，看到这种种非市场化现象的同时，更应看到长三角一体已经实现的程度。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对外省市投资总额中，江浙两地占63％，其中工业投资、商业投资分别占77％和30％。江浙两省占外省市对沪投资总额的31％，商业投资占35％。

上述数据足见三地的经济联系实属紧密，只不过可以做得更好，而且关键之处，用上海市社科院副院长左学金教授的话说：“意在诗外”———需要中央金融政策供给。

看来，关于长三角金融区的中央政策供给，对长三角经济一体化进程实为重要，可以拿城际经济关联度这个指标看一下：据有关专家测算，上海对苏州、无锡、南通、泰州的经济联系强于南京，但对常州以及更远的城市的经济联系正在弱化，相反这些地区是南京的辐射范围。上海与南京相距不及300公里，马上可实现3小时车程，目前形成了以常州、泰州为断裂线的两个经济区域。

另一方面，相对杭州而言，上海对嘉兴、舟山的经济联系强于杭州，但对湖州、绍兴、宁波的联系则弱于杭州。

“如此局面之所以形成，答案主要在金融业里面存在着。”一位学者如是说。

（相关报道见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