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改革方案（《吴敬琏》连载八）

　　作者：柳红

　　梗概：在中国，经济界有一种说法是，改革不可以设计，只能通过解决经济运行中的几个突出问题带动整体，然后“反射”到整个系统。不过，也有经济学家认为改革需要配套设计。

　　1

　　当前这种新旧体制胶着对峙，相互摩擦，冲突较多的局面不宜拖得太长

　　进入1986年，改革大有蓄势待发的气象。1月25日，国务院领导听取“七五”前期改革设想建议的汇报。此时，关于改革的思路有几种代表性的观点。此前，在讨论过程中，吴敬琏发现自己和周小川、楼继伟几个人的意见比较接近，于是他们组成一个小组，由吴敬琏执笔写了一份汇报提纲，主体是以改善宏观控制为目标，进行三个基本缓解配套改革。

　　吴敬琏等人建议一些重要措施要经过周密准备后在1987年初互相配合出台，某些先行措施（如某些新税的开征、价格的调整）则可以在1986年下半年陆续推出，并且提出了如何作准备工作的建议。

　　汇报会后，吴敬琏听到了对于他们思路比较肯定的说法。不幸的是，在1985年全年迅速上升的通货膨胀得到控制的同时，1986年1月份的工业增长急剧下降，到了2月份工业增长几乎为零。

　　这种继续用通货膨胀的办法支持高增长、冷落改革的做法，使吴敬琏不免有些灰心。他便在3月初和两位同事到上海作调查去了。

　　直到3月17日，他们看到了《人民日报》上的一个报道，说要横向联合，形成统一的市场体系和四通八达的经济网络。于是，一行人在核实了这种动向后，回到了北京。

　　回到北京后，他们得知国务院领导人在3月13日的中共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和3月15日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有两次讲话，其中讲到：当前这种新旧体制胶着对峙，相互摩擦，冲突较多的局面不宜拖得太长。因此1987年和1988年需要采取比较重大的步骤，促使新的经济体制能够起主导作用。

　　为此国务院在1986年4月建立了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方案研讨小组办公室（简称“方案办”）。吴敬琏被任命为副主任，主持方案设计工作。

　　方案办建立以后，首先传达讨论3月份国务院领导人的两次讲话，对他提出的价、税、财配套改革的设想作了修正和补充，接着就开始了搭框架、计算和形成文字的工作。有了前一段时间的积累，吴敬琏驾轻就熟，很快就和方案办的同时写出了“七五”前期以价格、税收、财政、金融和贸易为重点的配套改革方案中的第一稿。其中价格改革“先调后放”，形成市场割据、流通阻滞，为企业创造平等竞争环境，将“分灶吃饭”体制改为“分税制”。“分税制”是一种以市场统一、政企分开、总量调控大权归中央为前提，规范的税收体制。1986年9月13日，国务院领导向邓小平汇报了改革方案。邓小平说，这个方案非常好，我看就这么办。

　　对于整体协调改革论持批评的意见有好几种，如在经济与政治上不可行，损害既得利益有政治风险等等。

　　对于国有企业改革，1987年全国许多地方开始试点搞股份制。但是，一开始就碰到了很多问题。比如，不知道利润怎么评价。渐渐地，关于整体协调改革的声音已经被承包制湮没了。吴敬琏对于改革方针的这个转折持批评态度。但吴敬琏等整体协调改革论者仍然认为自己的主张是中国改革的康庄大道。

　　在这一次和以后多次研讨经济形势以及论证改革措施的重要时刻，吴敬琏的思想常常不是主流，但是他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甘冒不韪。

　　2

　　直到9月26日，闯关停止了。“闯关”的失败标志着这个改革阶段的终结

　　1988年5、6月间，正在北京召开的经济体制中期规划研讨会的成员也对当时正在酝酿的价格改革进行了热烈讨论。吴敬琏作了发言，他讲到，加快价格改革十分必要，但要精心安排，坚定而稳妥地推进，对风险要有足够的估计。厉以宁在会上谈到防止人们提取存款的五项措施。

　　6月上旬的北戴河政治局会议正式通过“闯关”决定。这个决议一公布，老百姓就沉不住气了，疯狂抢购商品，好几个城市都发生了银行挤兑。7月份的消费品价格指数上涨了19.3%，8月份商品价格上涨达到23.2%。

　　面对这种局面，中央领导召集会议，商量刹住抢购风的对策。

　　直到9月26日，闯关停止了。“闯关”的失败标志着这个改革阶段的终结。

　　在1989年思想理论界较为沉闷的日子里，吴敬琏等几个人合计还是要研究改革问题。他们坚信改革的时机一定会来到，不能没有思想和理论的准备。

　　讨论中，他们发现中国原有的计划经济虽然是从苏联学来的，但却和苏联、东欧有重大区别。他们感到中国经济改革以来所发生的市场发育过程是值得关注的，其中也许隐含着一种新的市场制度变迁理论。1992年至1994年，由于市场经济改革目标已经确立，迫切需要作出改革的总体设计和专项方案，于是他们分工协作，吴敬琏和周小川执笔的《对近中期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整体性设计》是当时进行改革蓝图设计的一篇重要文献。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的《决定》吸取了他们的基本思路。

　　而后，1994年8月的中国经济体制下一步改革国际研讨会召开，请来了许多国际著名的经济学家，使中国经济界的很多人第一次知道了“有限理性”、“不对称信息”等概念，并开始在改革过程中加强了对现代经济学最新发展的学习。而当年京伦会议上经济学家们所讨论的议题，如今也已经进入了政府的政策层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