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保证民营企业家从政有效性

　　易宪容

　　近几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民营经济早已成了国内市场经济的主体。不仅民营经济为主体的非公经济部分占GDP的比重已经超过50%，而且民营企业的个数也首次超过了国有企业。据国家统计局全国第二次单位普查报告显示，截至2001年末，我国一共有法人单位510.7万个，比5年前增加了55.2万个，增幅达12.1%，其中民营单位数量已占总额的43. 7%，首次超过国有企业的数量。还有，从资本的持有量来看，居民所持有的资本已超出国有资本，甚至比国有和集体资本总和还要大，成为全社会总资本最为重要的部分。

　　随着国内民营经济的发展，民营企业家的社会政治地位也随之而提高。在最近结束的两会上，民营企业家的代表比例大有增加，民营企业家从政的事情也成了社会十分关注的问题。可是，由于民营企业家都是富裕者，不少媒体把民营企业家从政误解为"富人从政"，从而国内不少媒体以什么"富人政治"，"富人民主"的文章而大行其道。

　　对于这样一些文章或提法纯粹是一种误解，我认为如果不从理论上搞清楚，既容易误导社会大众，也容易把民营企业家从政这样一个好的东西引入歧途。因为，在现代社会，什么是政治，政治是利用公权力来为社会服务，或是用公权力怎么来管理社会，如果是"富人政治"，那么政治不就成了为富人来服务或者为特殊的阶层服务的工具了吗？什么叫民主？民主就是在社会成员共同约定的规则内，社会每一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并把这些意见集中起来，提供给管理者或者决策者决策，而且这些决策都会受到大众的关注与监督。如果按照上述对民主与政治的理解，民营企业家从政，并不是富人政治或富人民主，而应该是以其阶层的代表参与政治活动，否则政治与民主仅仅为少数人富人服务，那么哪里来的现代民主与政治呢？

　　当然，民营企业家参与政治或从政，是对他们社会政治地位的认可，也是中国迈向政治现代化的第一步。因为，这样做不仅改变现有的政治组织内以往唯成分论及不同阶层的力量对比，让迅速崛起的民营经济在现代的政治组织中有自己利益的代言人。但是这种进步与现在社会所要求的民主政治，尤其跟发达国家民主化进程差距相去很大。因为，从民营企业家从政的事情来看，要保证民营企业家从政的有效性，就得保证民营企业家能够代表他们阶层的利益，就得保证他们是这个阶层利益的代表。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民营企业家成为他们这个阶层的代表呢？就得通过民主政治的方式，让民营企业家的代表从这个阶层或他们这个利益群体中选举生产，而不是仅通过政府指派产生。如果说他们不是从民营企业群体中的大众选举出来的，那么民营企业家从政是否能够代表他们这个阶层的利益就十分令人质疑了。

　　因此，民营企业家从政对飞速发展中的民营经济来说是一种好事，也是历史的一种必然，但是它应该通过合法性的选择方式产生，这样的代表才能真正代表其群体之利益，才能为其群体的利益服务，而不会成为仅仅出席会议的代表。特别是，在转轨经济过程的中国，有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政府权力对市场经济渗透还无所不在。在这种权力为主导的经济体制下，权力是获得财富最为便捷的途径。获得财富多少是以靠近权力的远近来决定的。如果民营企业家不能够真正代表其阶层的利益，就有可能或是与权力结合，或是利用权力来为自己服务。

　　大家都可以看到，中国改革开放20多年来，整个经济发展一直处于转轨经济的过程中，当旧的制度规则被打破、新的制度规则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靠近权力的人总是会利用自己手中所掌握的权力把社会财富攫取为己有。从价格双轨制开始，到公司上市、国有土地进入市场，一批一批的富翁就在这过程中产生。看看2002年中国百名富豪的排名榜，有半数以上来自于房地产业，何也？因为房地产所需要的土地为政府所有也。而国有土地没有权力或靠近权力如何可获得，没有土地房地产公司能够成立吗？可见，房地产业富人多，问题早就一目了然，即只有通过权力才是致富之路。

　　怪不得有不少民营企业家与我抱怨，你想在国内市场发展好，不靠近权力就寸步难行。任何一家企业，或者经营任何的生意，如果不跟权力结合起来，你要很好的把这个项目或这个企业做好并进行下去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与困难，因为整个政府的权力对现实的经济活动，渗透得太深。权力一进入经济领域，不仅市场经济不成为市场经济，而且社会的财富就会通过权力以各种方式转移到少数人手中。在这种情况下，民营企业家从政并不是要跟政府的权力结合，而是通过权力机构或者权力组织，来为他所代表的这个阶层或群体服务，并通过从政的途径提供有效的制度规则来保护民营企业的利益与财产，即通过立法的方式提供有效的保护产权法律，让民营经济的成果用制度来固化。

　　如果不是这样，民营企业家从政，就可能与我们的传统社会中权力运作，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权力运作毫无二致。这样事情在历史上随处都是，权力跟金钱的交易一直都在进行。比如，封建专制社会里，一些商人有了钱就会用钱买一个官，然后又通过做官所掌握的权力或剑财，或如何来保护自己的财产。由于个人的财产没有用制度化的固化下来，不断的朝代更递随时都可能把富人的财产化为乌有。

　　当然，在保证民营企业家从政的有效性，就是如发达国家政府官员那样，把公权力和私权力区分清楚，即民营企业家不可两栖化，既从政又经营自己的企业。即从政就不经商，经商就不从政。这里，公权力是什么？它从哪儿来？它的功能与服务对象是谁？它要达到的目标是什么？等等。大家应该比较清楚，无论是从合约论还是从暴力论来说公权力是来自社会大众的，是社会大众转让出来的，因此它只能为社会与大众服务。私权力是什么？它是个人通过市场方式展现出来的能力，无论实质资本还是人力资源都是如此。对于这些权力，一个民营企业家，你怎么使用都没有关系，只要在既定的制度范围内，你怎么做都没有问题，挣多少钱都没有问题。在市场体制下，并没有因为你财富增加了，市场就要来限制你。但是，公权力和私权力就有不同，它有个明显的界定，你如果要从政，你就得把你的财产，你的整个企业或者委托出去，或者交给他人去做，不要说从政以后，还要经营我的企业，因为如果你不把你的企业委托出去给他人做的话，私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冲突随时都可能发生。比如说你可以通过立法的方式制定出对自己有利的政策与法规。你也可能通过权力的方式来影响你经营的好坏。这些都是与民主政治相悖的。

　　还有，如果公权力和私权力混在一起，就会出现许多解释不清楚的问题。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比如一个民营企业家当上政协副主席，过去他经营的这家企业一年的利润是10亿，如果说他一旦从政以后，进了政协以后，他的利润如果从过去的10亿提到20亿，人家就会问，你这个企业发展这样快，是因为你企业本身就有竞争力，还是说因为你利用现在所获得的权力为你的企业、你的公司服务呢？即使你没有为你的企业谋私利，别人也会怀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国家对这些问题没有很好的界定，没有好制度安排与监督机制，那么民营企业家从政只是会导致更多的冲突与问题，其弊大于利。

　　因此，在现在的条件下，鼓励民营企业家从政没有什么不好，但重要的是不要让民营企业家两栖化，即从政又经商。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国家要创造条件或环境让让民营企业经营起来更为方便，让他们如国有企业一样成为市场经济的主体，而不是二等公民。如果民营企业把企业做好，企业赚了钱，企业成长了，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样不仅让民营企业会受到市场与社会的认可，而且可以解决不少社会的就业，给社会做贡献。

　　目前国内还有一个十分盛行的现象，就是政府官员出国旅游、到外出差，或有什么其他活动，总是有民营企业家在他们后面买单。特别是一些当地较有影响的民营企业更是成了当地政府官员的出纳。其实，这不仅是对民营企业的歧视与掠夺，也是对社会风气的毒害。国内许许多多的贪污腐败案件，有不少就是通过这种途径来实现的。如果不建立对个人财富有效保护机制，如果没有好的隔离与监督机制，一方面会促使民营企业家尽量地向权力靠拢以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另一方面民营企业家从政会加剧这种现象。很简单，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民营企业家付出的成本岂能不通过权力的方式补偿回来？

　　还有，民营经济发展以后，谁来代表们的利益？是要他们自己直接来参与呢？还是另外可以寻找他们自己利益的代言人？现在社会是很清楚的。最近我看到报纸上讲，一个企业家从政以后，参加人大代表大会，他对媒体说我是来这里学习的。我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一个代表做什么，代表就代表某一个阶层，或者某一个集团某一个群体，来发表他们的意见、他们的看法，这个意见要形成一个东西，影响着政府的一些规则的形成。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学的，你要学习不如回家里学习。哪里不好学习，为什么偏偏要到在从代表大会还学习呢？因此，民营企业家从政就得是自己利益阶层的代表。

　　既然民营企业家从政是这个阶层的代表，那么他们从政就要做他们自己熟悉的事情。因为，我们社会专业化分工已经发展到相当的程度了，在社会分工十分发达的社会，每个人只能够做他所知道的事情，在某些方面他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把这个事情说得比较清楚，也能够提出自己好的意见。如果一个人做或说自己不懂的事情，那么要把这件事做好就相当不确定了。民营企业家从政，不是说他们的素质问题，而是说他们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民营企业家从政，如果说他对他所关注的问题提不出好的意见，提不出好的看法，然后做自己不懂的事情就会出现问题。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的每个人就是要知道自己可做什么及能够做什么，把这些事情做好就行了。

　　总之，民营企业家从政，可以说与传统社会相比，是现在社会的一些进步，但是它不是富人政治、富人民主。他们只是如何通过公权力来争取其阶层利益，并为多数人服务。而要做到一点，民营企业家从政就得把公权力与私权力隔离，不要民营企业家两栖化，即从政又经商。而且要对公权力运作进行有效监督，并保证他们的权力不被到侵犯与掠夺。还有，在现代社会中，每个人只是做自己能够做事情，而不是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民营企业家从政也应该如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民营企业家从政的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