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保守派：小心谨慎地感激中国

　　张剑荆

　　《国家评论》的编辑部位于纽约契斯特纳特大街15号。在编辑部门口大厅，挂着该杂志创刊人威廉·巴克莱的照片，这位作家兼电视节目主持人被认为是美国现代保守主义的鼻祖。在办公区的走廊里，挂满了该杂志以往的封面照片。

　　这家保守派杂志创刊于1955年。

　　这一年，被认为是美国现代保守主义的起点。1955年之前，流行的是欧洲的保守主义，这种保守主义的基本倾向是怀旧，当时一位作家写到：他喜欢过去，憎恨现在，恐惧未来。在1955年之后出现的保守主义，与这样的保守主义有很大区别：要进取得多、乐观得多。近50年来，现代保守主义形成了若干基本原则，比如主张减少国家的权力，强调宗教在国家中的作用，尊重文化遗产，对流行文化采取敌对态度，反对所谓的性革命，不喜欢保护同性恋之类的话题等。

　　6月3日下午，笔者就这个问题，同《国家评论》的专栏作家约翰·戴比西瑞（中文名字叫戴约翰），进行了交流。戴约翰曾经在中国长春教过书，娶了一位中国太太，算是一个中国通。他写过两本小说，对数学也深有研究。

　　目前当政的布什政府被普遍认为是美国当代史上最保守的一届政府。这届政府的特征在布什竞选总统时已经很明显，在911之后，虽然在具体政策上有些调整，但是，其保守的倾向，没有改变，只不过整个政策向着反恐的战略目标收敛了而已。观察家们一般认为，布什的政策班子，尤其是外交政策班子是由一大批新保守主义者组成的，突出的一点是，从克林顿时期出现的新保守主义运动的重要人物，即聚集在美国企业研究所和新美国世纪计划等智库周围的保守派，成为“王朝新贵”。这些战略思想家为布什政府增添了思想的分量，以至于一位中国观察家把布什政府称为“最有思想的一届政府”。

　　关于新保守主义，并无明确的界说。甚至对于新保守主义的“新”，也存在着争议。6月16日，《国家评论》在其封面文章中，辨析了保守主义的“新”与“旧”，文章的观点是：没有“新”的保守主义。在该期杂志的封面上，大标题“新保守主义”的“新”字，被打了一个红叉。戴约翰对此的解释是：这个封面设计反映出来的信息是，我们不需要新保守派，我们就是保守派。

　　当然这只是《国家评论》的看法。新保守主义的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旗帜》周刊主编威廉克里斯多尔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这样说：“在我们这个时代，成为新保守派人士，就属于鹰派人物，也就是说，这样的人想要把威力和教化的使命结合起来，是理想的戴高乐主义者”。在他看来，存在着新保守主义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新美国世纪计划的执行主任加里·施米特也说：911之后以及布什主义的提出，标志着保守现实主义者和新保守主义者之间围绕国家特征的辩论，以后者的胜出而得到解决。布什主义的提出被认为是新保守主义智慧取得胜利的说法不绝于耳。

　　美国现代保守派有很多派系。《国家评论》也不是惟一一本代表美国保守派的杂志。戴约翰称，《国家评论》在这些派系中处于中间位置。在它的两翼，一是威廉·克里斯多尔主编的《旗帜》周刊，代表了新美国世纪计划的观点，这家周刊为默多克所有。虽然默多克对中国很友好，可是《旗帜》周刊对中国政府非常敌对。在它的另一翼，是保守派专栏作家为代表的旧保守派，他们不同意《旗帜》的立场，称之为“帝国立场”。布坎南写过一本书名叫《共和而不是帝国》，主张美国应只关心自己的事情，对于中国的态度，与《旗帜》不同，他们说，只要美国自己强大，就没有必要担心中国。

　　《国家评论》与《旗帜》同属新保守派，《美国保守派》和《历史记事》这两家期刊则属于旧保守派。前两者都支持伊拉克战争，支持美国在国外使用武力，支持美国介入世界事务。后两者则倾向于孤立主义。戴约翰说，旧保守派和新保守派的关系十分紧张，“几乎可以用战争来形容”。他说，这种战争所带来的痛苦是非常强烈的，因为如果两个不相干的人打仗，也没什么，但如果是你和你的兄弟之间打仗，这种战争就让人感到非常痛苦。最近，这两家争论的问题是伊拉克战争。新保守派强烈支持打伊拉克，而旧保守派则强烈反对打伊拉克。

　　在中国观察家的眼里，新保守主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以前，比如在里根时期，就有新保守主义。克林顿时期还出现过金里奇的所谓新保守主义革命。针对这个疑问，戴约翰解释说，里根时期的保守派与小布什的保守派，没有本质上、哲学上的分歧。他们的分歧只是技术，战术上的分歧。他认为，1995年是一个分水岭。在此之前，金里奇发动了一场革命，金里奇当时主张的政策是非常激进的，例如，他主张，关闭公共教育部门，完全实行私有化，但是，这场革命失败了。自此以后，他们的保守观点变得更加软化，更少进攻性。金里奇的革命，实际上就是里根风格的。尽管他们的主张没有推行下去，但是，这一思想还是保留了下来。戴约翰说，《国家评论》杂志一说到里根，就崇拜的不得了，他开玩笑地说，一说到里根，“就想叩头”。同时他也指出，毕竟里根的主张属于他那个时代，而不完全适用于现在这个时代。因此需要要不断调整政策和战术。他说，其实政治人物所犯的最大错误是：相信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关心政治。实际上，多数美国人根本不关心政治。

　　《国家评论》没有关于中国的版面，如果没有大的突发事件发生，该杂志也很少涉及到中国。但是，作为一位中国“家属”，戴约翰对中国的崛起，是不讳言的。他认为，中国的崛起当然是个事实。他说，对美国大众来讲，不管你是什么派，是中间派，还是保守派，每一个人都希望中国成为正常的国家。

　　911之后，布什政府调整了同中国的关系。改变了刚上任时提出的竞争性对手的定位。戴约翰认为，911之后，美国对中国的态度，是一种“小心谨慎的感激”，美国感激中国在反恐上给予的支持。

　　但是，感激之前加上“小心谨慎”，耐人寻味。这样的限定，至少对于美国的新保守派来说，意味着中美关系存在着长期的和心理意义上的不稳定。“小心谨慎”刻画出来的，是保守主义视野下对华政策的基本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