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信用和商业轮回

　　文/明叔亮

　　曾经是世界上最大会计丑闻主角的世通公司看来很可能又要创造一条记录，那就是最快速的起死回生。随着世通公司的名称正式更换为MCI，新公司身上所背负的债务由原来的360亿美元一下子骤减为50亿美元。而此刻，美国的另外两家电信运营公司—AT＆T和SPRINT的负债却分别达到230亿美元和210亿美元。与此同时，世通的电信容量并没有因为企业的重组 而受到一丁点的损失。面对雄心勃勃以图东山再起的新世通，其市场中的竞争对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目前事态的发展来看，世通在过去所做的诈骗行为在今天收到了奇效！”世通的一位竞争对手这样无奈地评价。Verizon Communications董事长Ivan Seidenberg忧心忡忡地表示，就世通一案的最终结果来看，世通“犯罪有所值”。

　　现在看来，几年前极大动摇了人们对电信发展信心的世通商业欺诈案，最终极有可能会迎来一个近乎无厘头式的结局。那就是世通在经历了一长串的重组之后，以超出众人想象的速度浴火重生。

　　为了维护与之关联的投资者、经营者甚至是更多的消费者的利益，而不得不对诈骗行为的实施者采取实质上的庇护，在这个过程当中被伤害与被侮辱的是市场经济游戏规则下的其它游戏参与者和市场的游戏规则本身。

　　此间有评论认为，世通的复苏虽然会让竞争对手大感头痛，但是对消费者和企业本身会是件大好事。但是笔者以为，这件好事的代价似乎是过于沉重的。因为，这一事件从其发生、到中间过程的处理，都严重地挑战了人们长久以来一贯信奉的市场经济原则以及传统道德原则的信条。

　　在市场经济中的利益群体的眼中，是否撒谎、是否有欺骗行为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符合利益选择。对谎言、欺骗的的容忍与同情，从本质上来看，与谎言、欺骗的初衷如出一辙：追求利益。

　　事情发展到现在，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轮回轮廓：一个有关利益的、带有“路径依赖”性质的轮回过程。世通等公司通过商业欺诈的方式获取不正当的利益，遭受制裁之后，为了补救一部分盲目投资者的利益以及整个市场和消费者的利益，而不得不对世通宽于处罚，甚至在一些项目上予以特殊的补助。

　　在世通的身后，在安达信、安然等公司涉嫌商业诈骗丑闻的身后，整个市场经济世界的基石和最最基本的商业信条都在经受着严峻的挑战。中国在以整个国家之力发展市场经济的时候，市场经济世界中的这场规模巨大、影响深远的信用危机对我们具有更加明显的警示作用。在利益与信用之间，是否容得下选择的余地，在惩戒虚假、商业欺骗与利益扶植之间有没有更好的道路，都值得大家思考。在当前的市场环境日渐成熟的情况下，在中国经济急速发展的现阶段，在人们的经济理念与道德理念都在承受着巨大冲击的现阶段，“信用”与利益之间的矛盾问题，因为其巨大的现实性而显得弥足重要。

　　在过去，浙江温州曾经是闻名世界的“造假基地”，价格低廉、质量不高的温州产品一时之间几乎成为假冒伪劣的代名词。在一度的市场“繁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噩梦一般的“信用瓶颈”，温州产品四处碰壁。10年前在杭州武林门外的那场熊熊大火让温州人从骨子里感觉到了“信用缺失”后的寒冷，被市场无情抛弃的痛苦。在经过近十年的蛰伏之后，温州人以质量、品牌重新塑造了“温州造”的新形象，重新赢得了市场。

　　得失之间，“信用”问题被浓重的凸显出来。“温州造”在10年的时间里也经历了一个商业局面上的轮回。为了寻求产品的畅销而采取的牺牲产品信誉、牺牲企业、地方信用的做法换来了短期的繁荣，但这短期的繁荣破灭后，温州人为重塑商业信用、夺回失去的市场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和其间经受的甘苦，可能只有温州人自己知道。

　　问题在于，不是所有失去的东西都有机会重新被夺回来。当机会随信用走远，利益也会随欺骗走远。企业以及其他竞争的参与者很可能已经永远都没有机会参与新一轮的商业竞争。而对整个商业社会来说，如果信用得不到它应得的普遍尊重，如果市场信息总存在虚假成分，如果商业游戏规则总能“随需应变”，那么，整个商业的基础将是沙滩上的城堡般的不牢靠。

　　过去“温州造”的问题如果可以放大为如今“中国造”的问题，过去温州企业的问题，如果也可以放大为中国企业的问题。在令人深省、富有幽默意味的世通一案的背后，我们应该看到更多关于利益、信用和商业轮回之间的一些永恒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