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永伟的隐秘商事

　　尽管我们没有钱氏在万泰旗下其他上市公司并购过程中炒作股票的证据，然而管中窥豹，想必相去不远。

　　本刊记者 任健 李栋

　　与高调的周正毅同时翻船，对一贯不事张扬的另一位上海地产富商钱永伟来说，显然 出乎预料。短短一月之间，钱的知名度急剧攀升，其名字广泛闪现于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但当人们把更多目光投向钱永伟于上海、香港两地的资本搬运游戏时，却忽略了钱的另一段隐秘商事——其在西安的大量资本及实业运作。

　　事实上，年届不惑的钱永伟并没有更新的资本运作手法：在房地产开发和经营物业管理的旗号下，运用各种手法从资本市场融资、从银行贷款。不过，从钱永伟在香港的实业和其旗下上市公司的实际运作来看，并非一路顺畅，其原定目标只有部分实现。

　　在钱永伟所掌控的香港资源所用无几的情况下，他携其团队和惯用的资本运作手法于2000年转战内地。其首选地区除了上海外，另一处便是西安。

　　现在看来，钱在上海依靠其熟络的人脉关系，无论实业还是资本运作都十分顺利——从银行大量贷款，获得大量的房地产及物业的经营权。但是，钱在西安的运作却屡屡碰壁，其惯用的财技难以施展——万泰集团旗下的资本运作平台国勤投资重组上市公司的计划受阻，以至于钱在西安房地产项目的开发资金不到位。

　　无奈，钱只能选择退出西安。

　　挺进西安

　　2000年，钱永伟旗下的中银万泰进入西安，希望能够在西安房地产市场有所作为。众所周知，房地产项目需要大量资金支持，光靠银行贷款并非是一个解决融资缺口的好办法。于是，中银万泰计划双线作战：打造一条资金链，完善一条产业链。

　　万泰将在西安开发房地产项目的任务交给了中银万泰(西安)房地产置业公司(中银万泰持西安万泰85%股份)。《新财经》记者在西安市工商局登记处查询到该公司的注册资料，该公司成立于2000年，由西安和顺房地产开发公司和香港中银万泰合资设立。钱永伟出任董事长，和顺房地产公司老板樊军出任副董事长，双方共同出资2000万港币，其中中银万泰占有55%的股份，后来公司注册资本增加到1000万美元，中银万泰占有85%的股权。

　　2000年4月7日下午，在陕西省国际展览中心举行的2000年中国东西部合作与投资贸易洽谈会“陕西重点项目及大宗贸易集中签约仪式”上，西安河经济开发公司总经理王魁民与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凤娟、中国香港万泰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钱永伟签署了“天河都市花园项目”合同，总投资额5422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为5亿元左右)，由此拉开了中银万泰投资西安房地产的序幕。

　　与此同时，万泰集团旗下另一家公司——上海国勤投资公司也快步来到西安。在钱氏携万泰挺进西安的过程中，上海国勤投资公司扮演了“善财童子”的角色，承担为其西安地产项目融资，打造万泰在西安项目运作资金链的任务，以此建立中银万泰进入西部的补给线。

　　现在看来，三年前所签署的“天河都市花园项目”仅为意向性合同。由三方签署的名为“天河都市花园项目”位于河经济开发区内，享受开发区关于土地使用的相关优惠政策。由于没有后续资金注入，不久“天河都市花园”开发计划搁浅，后该项目更名为“中银万泰香樟花园”。中银万泰利用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资金进行了前期投资后，转卖给长安信息房地产开发公司，该公司随后又将该项目转卖给陕西兄弟置业公司开发，目前这一项目正在进行之中。

　　至今，合同的签署方之一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已经没有了声息。《新财经》记者多方打听、询问西安地产界人士及相关人士，被问询者均表示，这一公司在西安房地产市场仅仅在签署“天河都市花园项目”时昙花一现，随后鲜有举动。

　　西安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管理办公室出具的一份文件显示，2000年底《关于清理整顿房地产开发企业及开发资质(许可证)年检的通告》中称，该办公室在对2000年西安市房地产开发企业的资质(许可证)年检工作中，对西安市从事房地产开发经营的开发企业(含外埠企业)进行清理换证工作过程中称，“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位列“第一批125家通过清理整顿合格的开发企业”。

　　事后，人们发现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只是中银万泰找钱的一个公司。

　　另一家参与此项目的西安河开发总公司，则是西安河经济开发区(以下简称开发区)经陕西省人民政府批准设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经《新财经》记者调查，西安市河开发总公司、西安市河经济开发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为西安河经济开发区经济实体，三者为一套班子多个牌子。西安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王魁民，同时兼任西安河开发总公司总经理。

　　事实上，钱永伟当初之所以看中与西安河开发总公司的合作项目，主要原因在于当地政府对开发区的土地采用有偿使用的优惠办法。

　　其土地有偿使用办法规定，客户可以通过出让、转让获得土地使用权，也可与土地使用权拥有者联办企业。土地价格实行优惠，由合作方投入少量土地预订金，基础设施建设用地征用资金和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并组织实施；开发区协助合作方负责办理项目和基础设施建设用地的土地出让审批手续；双方共同招商引资，确保双方早日得到效益。采取销售一块地、付清一块地价款，上交一块政府费税的办法。合作方投资开发，税后利润全归合作方所有，开发区的协助工作由合作方定期支付双方确定的服务费。在利润分成方面，合作方获得成片开发后土地升值的利润，开发区管委会获得良好的社会效益和长远的企业税收利益。开发期五年。

　　按照以上的规定，中银万泰在该开发区使用土地，可以达到少出钱、多控制土地的目的——这是开发房地产项目最关键的一步。值得注意的是，实际这个项目先期投入的资金，经中银万泰与西安天河房地产开发公司协商，是由后者预先垫付、算作中银万泰对其的负债。

　　这笔用来偿还中银万泰对西安天河房地产公司的债务，后来成为新万泰(0433.HK)配售股份的理由——2002年7月4日，万泰集团旗下香港上市公司新万泰以0.32港元配售2.28亿股，筹资6869万港元。

　　中银万泰的“第一国际”梦

　　在西安市长乐路与河交叉的十字路口以东，北沿河的一块狭长地带，2001年初，便被勾画出一幅优美的规划蓝图：在这里将建造3000亩绿化面积高达72%的生态社区，以水岸、休闲、运动时尚为生活主题，由美国、法国、新加坡、日本等八国上百名设计精英联手打造，全区居住户数为10457家；此外，还有西北最长的商业步行街，2500米滨河世上休闲生活特区，7个超大主题公园，4万平方米地下停车场，3个俱乐部的国际时尚生活社区，两所1万平方米的高尔夫俱乐部，3所国际幼儿园，2所国际小学，1所国际中学。

　　这幅美丽蓝图，即出自钱氏旗下中银万泰置业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银万泰)之手。

　　2001年4月8日，距签署“天河都市花园项目”仅一年，2001年中国东西部合作与投资贸易洽谈会“陕西省重点项目集中签约”仪式上，河综合治理项目领导小组组长冯志军又与中银万泰置业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钱永伟签订河东岸生态平衡综合治理开发建设项目合同，投资额3.6亿元。该房地产项目原名“香格里拉”，后来更名为“第一国际城”。

　　较之“天河都市花园项目”，这个项目更加的宏伟而气势不凡，但最后的结果仍然有着同“天河都市花园项目”相差不多的命运。

　　两年过去，物是人非。如今钱氏涉案待查，而这个自2001年4月就已开始规划房地产开发项目，至今仍未实施，一排排破旧的民房仍在等待拆迁。

　　据熟悉中银万泰的人士对《新财经》记者透露，实际上在发展“第一国际城”的资金问题上，钱永伟实际投入的资金远没有他曾承诺的资金那么多，这也是“第一国际城”早在2001年中西部经济洽谈会上就尘埃落定、直到今天该项目所在地还没有拆迁和启动的原因之一。也有人认为，第一国际城”项目至今没有进展，是因为中银万泰与西安河开发区就一些利益分割产生了分歧，导致该地皮长期搁置，项目名存实亡。

　　不过，中银万泰(西安)一位人士告诉《新财经》记者：“‘第一国际城’项目前即将启动，已参加了2003年4月15日举办的‘第三届西部住宅科技产业博览会’。”

　　按照中银万泰(西安)副总经理李昕倬对《新财经》记者的说法，目前中银万泰(西安)没有向当地银行贷款。用于发展“第一国际城”的资金源于中银万泰(西安)从加拿大融资所获。

　　但据《新财经》记者掌握的资料显示，2003年1月24日新万泰(0433.HK)发布的配股公告中称，新万泰以每股0.13元配股2500万股，所得3250万港元，其中的2200万港元交给中银万泰(西安)用作房地产项目发展基金。可见，正是由于这笔资金的注入，中银万泰(西安)才得以再次启动“第一国际城”项目。

　　一则鲜为人知的未成收购案

　　从表面迹象看，“第一国际城”房地产项目在西安一直受挫搁浅，主要是由于资金供给不到位所致。但是，《新财经》记者通过大量调查发现，直接制约这个项目的关键环节，实际在于一起目前鲜为人知的上市公司收购案。而这起收购案的幕后主导者，便是钱永伟的得力干将，曾为万泰主持对ST松辽收购案的国勤投资董事长李中钦。

　　对西安市的建国饭店，李中钦一直情有独钟。2000年～2001年间，李经常住在这里，他冀望这里能够成为其实施收购战略的吉祥地。

　　记者初见李中钦是在2000年5月。记忆中，李戴着黑框眼镜，为人非常随和，喜欢被人称为博士。初来西安，他并没有急于立即收购上市公司来搭建万泰集团的融资平台，而是选择快速介入二级市场，炒作西安上市公司股票。“二级市场风险比较好控制，筹资相对容易、快捷。重组上市公司会存在很多非技术性风险。”他对记者说。

　　2000年，西安上市公司仅有22家，在众多的上市公司中，国勤投资一眼就看中了业绩一直不好、多次重组未果、当时屡次依靠财务重组来维持上市资格的公司——ST黄河科(600831，现已更名“广电网络”)。

　　他和记者谈起ST黄河科，就像在谈论自己从事多年工作的一个环节。他同样清楚ST黄河科历次重组失败的原因。当时他说：“按目前ST黄河科的股本情况看，其总股本有11290万股，其中大股东黄河机器占53.19%的股份，流通股只有4634万股，总市值不大。而且陕西上市公司壳资源稀缺，势必会进行大力度的重组。重组这样的小盘股，所需资金量不大，大约在一个亿左右，况且其债务也被剥离得差不多了，而且该上市公司从没有配过股，也没有什么诉讼官司，如果重组成功的话，只要进行一次配股就可以募集资金2～3亿元。”

　　据他讲，2000年4月，在国勤投资和广东证券的引荐下，ST黄河科与广东鹏达及北京三河王子庄园度假村有限公司开始接触，商谈有关重组事项。随后双方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将有关重组协议起草完毕。7月报有关部门批准。11月18日，《股权转让协议书》正式签署。

　　根据协议，大股东黄河机械制造厂将其国有法人股5919.7万股(占股本总数的53.19%)，分别转让给深圳中达控股的广州鹏达集团和北京三河王子庄园度假村有限公司，转让价格1元，转让款5919.7万元。其中转让给广州鹏达3116.03万股，占总股本的28%。

　　在整个重组过程中，国勤投资一直在幕后运作，担当中间人的角色，协调重组双方的利益。但他并不满足于为他人做嫁衣，与此同时，国勤投资在二级市场上，大量买入ST黄河科股票，其介入均价9.4～9.6元。

　　但是，这个长达九个月的重组，最后却在西安市政府的出面干预下夭折了。2001年5月18日,ST黄河科发布公告称，解除此项协议。

　　ST黄河科这次重组未果来得较为突然，使得国勤投资来不及将手中的流通筹码出尽。况且，在ST黄河科重组失败的消息影响下，该股股价开始大幅下跌。按照当时情况分析，如果ST黄河科在两月内重组再毫无进展的话，六个月后，也就是当年年报的公布日，将是ST黄河科的摘牌日。那时，国勤投资将会损失惨重。

　　就在广州鹏达集团和北京三河王子庄园度假村有限公司与ST黄河科解除重组意向协议的时候，国勤投资不得不果断现身，与其同行的还有西安和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该公司是中银万泰(西安)的股东之一)一起充当重组方收购ST黄河科股权。双方决定共同收购黄河科技第一大股东的53.19%股权，其中国勤投资占28.8%的股权为大股东。由于ST黄河科也急于摆脱困境，重组事宜进展得一度较为顺利，仅仅用了半月时间，双方重组协议就在2001年5月29日达成。2000年5月29日当晚，在建国饭店李中钦再次约见记者，当时他的心情显然没有得到放松，“刚才得到消息，陕西省政府办公厅晚上要开会研究ST黄河科的重组问题。我们能不能最终重组成还不知道。你们媒体应该多提倡加快市场化进程，政府干预上市公司不一定利于市场发展。”同时，他还给记者看了双方签署的重组协议。

　　次日，ST黄河科宣布，解除与国勤投资和西安和顺房地产公司的有关重组协议，并同时宣布该公司将与正在组建的陕西广电网络进行重组。

　　这个消息对李中钦来讲，却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坏消息。虽然，上海国勤在西安利用上市公司打造融资平台的计划落空，但李知道陕西广电网络重组ST黄河科，同样会给其二级市场股价带来一个上涨的理由。果真如此，随后其股价大涨，至2001年8月27日股价达24元，上海国勤拿着大把的现金全身而退。几个月后，上海国勤快速转战松辽汽车。

　　现在看来，上海国勤在西安上市公司股权收购案的失败直接导致万泰集团进军西安房地产的进度。如果国勤投资收购ST黄河科成功的话，那么，房地产的开发资金就可以从三方面获得：一是，操作ST黄河科二级市场股价获取差价；二是，将得到的黄河科技53%的国家股权质押给银行以获取资金；在二者都进行一段时间后，黄河科技同时也转亏为盈的基础上，三年过后，又可能大比例配股获取大量资金，然后，还可以再将股权转让，获得股权转让款。当然，这些资金对于万泰集团的西安房地产项目来说，至关重要。但这一切随着国勤投资的落败，已经不复存在。

　　受挫ST黄河科技，万泰集团西安项目的搁浅，按照当时中银万泰(西安)总经理赵庆的说法是：“上海人没有和西部打交道的经验，退出是必然之举。”由以上这则，因未能成功而鲜为人知的收购案，不仅解释了万泰“第一国际城”项目未能顺利融资的原因，更让我们从一个侧面看到，钱永伟及其旗下企业是如何运用收购题材同时于二级市场配合股价炒作。尽管我们没有钱氏在其他万泰旗下上市公司并购过程中炒作股票的证据，然而管中窥豹，想必相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