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牵头毛驴进食堂（金台漫话）

　　□吴昊

　　没有人牵毛驴进食堂，但写这个题目，也不完全是“假如”出来的。

　　如今确有人抱着哈巴狗进食堂。那是在一天晨练之后，我到机关食堂吃早点，三个女士(当然都是属于很靓、很酷的那一类)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用餐，其中一位女士怀里抱着一只 黑白相间的哈巴狗，虽然她们没有为狗另设碗筷，但看样子是人狗同食的。抱狗的人吃饱了，狗舔碗里的粥，狗一边舔，一边回过头来看主人，似乎是说：“我吃得还好吗？”旁边两位女士，一边毫不在意地往自己嘴里填东西，一边揪些小块吃的和狗逗着玩儿，融融恰恰，像是一家人。

　　来此食堂吃早点的，多是早班工人、赶钟点的学生和一些嫌回家开火做饭太麻烦的老头、老太太。面对此情此景，有人愕然，有人惊讶，有人不解，有人鄙夷，也有人冷漠，不知谁说了句：“赶明儿牵头毛驴到食堂来。毛驴是我的宠物！”轰然一声，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一笑而已。

　　我想，有朝一日，真的有人牵着毛驴进食堂，大概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为什么呢？因为狗既然可以进食堂，驴为什么不可以进食堂。狗、驴同属家畜，有人爱狗，有人爱驴，法律若保护爱狗者，亦应保护爱驴者，你有爱狗的自由，他就有爱驴的自由，狗能去的地方，驴当然也能去。这叫“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逻辑上不错。

　　当今世界，驴确实有人爱。黄胄先生以画驴著称，他画的驴就像徐悲鸿先生画的马，一个个都有传神之处、可爱之处。最近，中央电视台的大名人赵忠祥也有画驴的作品刊出，他在画面上的题词是：“含辛茹苦悠然自得，此驴之性也。正所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此又一美德。”作者之情，全在纸上。我国新疆，特别是南疆，毛驴特别多，阿凡提大叔若是不骑毛驴改骑自行车、摩托，那他可就真的“没戏”了。北方农村的毛驴就像南方农村的水牛，在农民的眼里，牛、驴比狗重要。说不定哪一天，毛驴真的能成“大众情人”(起码是部分人)。

　　说驴曾是人的宠物，历史上也有根据。魏晋多名士，那个时候的学人才子，最崇尚的就是毛驴，而且互以学驴叫相标榜。朋友们聚在一起，酒足饭饱，那就要比一比，看谁学得更好；为朋友送葬，哀哀欲绝之后，一起趴在地下，蹶着屁股学驴叫，以此寄托哀思，是当时的时尚(见《世说新语》)。

　　问题是驴一旦变成宠物，它在人们生活中的作用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就像把猫狗当成宠物的人，已不看重猫狗看家护院逮耗子的功能；把驴当成了宠物，是不是也就不会再看重驴的推碾子拉磨的功能。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像现在这样，可以抱着狗进食堂，那么牵着毛驴进食堂，人驴共餐，不也是情理之中了嘛。

　　时尚这东西，永远让人捉摸不定。谁也说不好明天、后天会有什么时尚。时尚自何处来，到何处去？真的很难说，再有几家报纸办“时尚版”，再办几家“时尚报”，则就更有说不完的话题了。不过就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本原则来说，应该是提倡和发扬真、善、美，限制和消除假、恶、丑。把狗抱进食堂，或以此类推，把驴牵进食堂，是属于提倡发扬的范畴呢？还是属于限制消除的范畴呢？这可真要请教大人先生们了，特别是要请教那些崇尚时尚、追求时尚、以时尚标榜自居的太太、小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