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博士”的电子政务辩证法

　　本刊记者 余醒

　　四月中旬，曾经在电子政务领域颇负名气但又沉寂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美髯公科技有限公司的“大胡子博士”总裁朱荣辉，应邀到杭州去参加了“电子政务的专家论坛及与企业家的对话”。记者随后对其进行了采访，请其谈谈参会的感受以及对当前的电子政务热潮的看法。朱博士介绍说，在这个论坛中，国家信息化办公室的刘鹤副主任作了报告，该报告不仅 阐明了中国信息化及电子政务到底该怎么搞的问题，还就当前人们对于信息化及电子政务产生的一些困惑和疑问进行了阐释，从而坚定了与会者“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从而推进现代化建设”的信心；经济学家吴敬琏教授等谈了中小企业包括民营企业如何发展的问题；在由段永基董事长主持的中国经济五十人论坛上，很多著名专家、政府官员、学者就中国包括电子政务等当前热点话题交流了看法。

　　朱荣辉博士说：“听了专家的演讲，又和各地政府官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我的思路也开阔了许多。”由此，累积多年的探索和实践经验，萦绕在朱荣辉总裁脑海中的关于中国信息化及电子政务、美髯公公司及软件企业发展的一些思路和想法逐渐明晰，归纳起来形成了他独特的“辩证法”。

　　机制的辩证法

　　朱荣辉博士感觉到，目前中国信息化及电子政务还只是处于一个起步的阶段。首先是各地信息化的机制还没有完全理顺。

　　目前中国各级政府有关信息化的系统管理体系还没有真正形成。从地方来看，主抓信息化工作的，有的地方新成立了信息化办公室，有的地方是计委的一个部门，或者办公厅底下的一个部门。有的地方有庞大的编制，有的地方是兼职代管，有的地方甚至就没有信息化主管部门等等。信息化管理机构到底如何定位？编制多少，权限多大？目前各个地方都还没有完全明确。这样的话，由于权限不清等原因，就会给信息化工作的推进造成一些影响。

　　从中央和国务院来看，国家信息化办公室、信息产业部、科技部、还有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安全部、保密局，多个部门都承担信息化工作的领导，也产生了一些协调方面的问题。朱荣辉博士以为，国家成立了总理牵头的信息化领导小组和信息化办公室，其目的，也是想通过这个部门来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避免政出多头。朱博士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和沟通，这个问题会在一定程度上得以解决。

　　规划的辩证法

　　朱荣辉博士觉得目前国家信息化的建设还处于在一个非常难的状态。怎么样来理解呢？就是大多数地方还处在一个规划阶段，而且这个规划出现多次的反复，比较漫长。

　　朱荣辉博士认为，对于规划这个问题，各有各的看法和理论，所谓“大规划、小起步，快推进”什么的，首先要建立在积极行动、用于探索与创新的基础上，如果想要把规划搞得很详尽、很好的话，是不太现实的。比如要搞一个五年、十年的规划，只能说是描绘一个蓝图，因为这个社会的变化很快，外部环境的变化也很快，太细了恐怕难得落到实处。以新一届的政府为例，本想好好改善服务环境，发展经济，但是突然来个“非典”，那当前最重要的问题突然变成了如何应对“非典”。所以说有些事情规划是规划，规划可以作为一个指导方向，实施的时候还得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决策，不太可能按一个一成不变的计划好的线路走，要不然的话，就没有小平同志著名的那句话：要摸着石头过河。只要大方向正确，我们就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勇敢的去迈进。弯路总是存在的，这是不可避免的，否则，老是不敢迈步，那我们如何实现“跨越式”发展？

　　朱荣辉当然不认为不需要做规划，这与做一件事情一样，首先肯定要对现实情况有所了解，规划不能做成空中楼阁，它的可实施性、可操作性到底如何？这也是要特别关注的。理性地看待信息化的规划，但不能因此“迈小步”，因为大家都要做出一个非常完整的、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的方案的话，那确实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最关键的问题是，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经验积累的过程，有个尝试的过程，就是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美国，也有高达60%以上的项目是失败的。应该允许信息化的工作走一些小的弯路，允许各地进行探索，这样才能使大家勇敢地迈步，而不是在那里观望。现在的信息化建设，可能说的较多，媒体对这个关注的也较多，但还应该作进一步的务实推动，特别在应用层面。

　　泡沫的辩证法

　　对于国家信息化工作特别是电子政务建设中出现所谓“泡沫”的问题，朱荣辉博士自有看法。

　　他说，目前中国政府投入信息化的资金是基础设施投资总额的很小一部分，现在看来还远谈不上是什么泡沫的时候。他举例道：在一个区县或者城市里，投入信息化的资金计划一年也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盖一座建，一条高速公路可能动辄是几千万或者几个亿，我们只要少修几公里的高速公路或者少盖几层楼，就可能建设起一个覆盖全市的信息化高速公路。这个就很能说明问题。

　　目前的情况是，大多数地方只能说是在一种小规模资金投入的试探阶段，尝试性地建一些信息化的应用系统，离高水平、大规模覆盖这样一个信息化的建设热潮还有很大的距离。而美国早在九十年代初大搞信息化建设的时候，基础条件应该比现在中国的情况还差一些，技术水平等各方面都不及现在的中国，戈尔和克林顿总统提出搞“国家基础信息化系统建设”时，那个投入和我们现在的投入相比，自然是要大得多，而且从后来产生的成效来看，确实带来了美国生产率的大幅度提高。信息化建设对推动整个美国持续8年经济的高速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国政府现在要学习人家的经验，增加一点信息化方面的投入，还只是投石问路，离“泡沫”还很远。我国政府提出“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思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人们观念的转变和接受需要一个过程，好在我们现在许多的政府领导，逐步年轻化和知识化。比如像他接触过的浙江、广东的很多地区的政府领导，他们本身的水平就很高，使用计算机的很多，工作效率非常高，所以他们非常重视信息化的工作。用信息化工作改变政府工作模式和手段，是与政府改革的进程和社会的发展相匹配的。

　　规范的辩证法

　　朱荣辉博士以为，从电子政务本身市场来讲，现在还处在“春秋时期”，还没有进入“战国”，更谈不上“三国鼎立”。现在的情况是，政府推出一个信息化的项目，就有各种各样的企业，包括有实力的、没实力的都参与进来抢这个“单子”。某地的一个电子政务项目公开招标，竟然有数百家企业来投标，竞争搞得很激烈，不可避免的会形成恶性的低价竞争，这样的结果导致了很多的“烂尾工程”，既害了政府，也害了企业自身。这个“乱军混战”的时期，从市场的角度来看，可能是一个正常的过程，起步阶段的混乱是因为环境和机制的问题造成的，政府本身也处在一个摸索的阶段。对于这种现象，是否可以引入一个“准入标准”体系呢？比如说分层次管理。这个机制如果执行得好，可能解决企业混乱的问题，但也不全是这样。朱荣辉以前很赞成进行“资质管理”，但经考虑后觉得可能值得商榷，比如有的企业可能买一个，或者冒充一个，或者走关系搞一个资质。而且，在发达国家如美国并没有所谓资质的说法，比如IBM，还有微软，美国政府并没有给他们授予什么资质，他们凭的是“信用”。中国的情况有些特殊，在信用体系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之前，也许政府给规范一下是必要的。比如系统集成的资质，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市场规范化起到促进作用。

　　将来对软件企业管理，也可以吸收这方面成功的经验。比如在做应用的时候，企业可能接什么样的单子，应由它的案例、业绩、背景以及成熟的产品来说话。刚刚成立的3-5人的小公司，如果没有什么实施经验的话，可以先协助别的有经验的大公司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积累一些经验后算作它的业绩，然后逐步扩大，接更大的一些单子。政府项目要按一定比例，指定性的给中小企业去做，不能不论单子大小一概排斥中小型企业，但也不要让它一下子去接一个国家“金字”工程。朱荣辉觉得竞争的规范性管理是必要的，尤其对软件企业可以进行一些相应的资质认定，但不能形而上学。目前，软件企业没有资质认证，有些地方政府就参考系统集成的方式来选择厂商，但对某些软件企业来讲的确又是不公平的。比如说某些具有一级资质的企业，它过去只做系统集成，做的是硬件，并没有相应的软件产品，而一些专做某一类软件产品的企业，有可能因为没有资质反而被排除在外。他解释说，政府对此可能也是不得已为之，因为现在还没有甄别软件好坏的标准。国外除了信用体系的支持外，像美国还有第三方机构做出评估。

　　发展的辩证法

　　美髯公公司在三年的时间发展成为一个国内的中型软件企业，不久前又成功的完成了第二次融资，为今后稳定快速的发展准备了条件。朱荣辉总裁坦言，他们的发展有一些偶然的因素，即抓住了国家发展信息化大趋势的机遇，同时也抓住了应用点，加上一些新观念、新理念得到了政府和领导的肯定，这样才发展了起来。

　　朱荣辉说：“我不认为美髯公现在就做得很好很成功啦，我们还是处在一个爬坡的阶段，需要持续不断地改进。”为此他拜访了国内很多“大型”软件企业，发现目前做得好的软件企业，确实不多，也很不容易。而且都面临着同样的困惑和问题，比如人才问题、知识产权问题、需求控制问题等，由此引起了他深层的思索。

　　软件企业在中国这十多年来没有很好地得到发展，可能与当初政府的不够重视有关，而印度的基础条件并不比咱们好，但是由于政府的扶持政策，现在成了软件大国。过去我们重视程度的不够，导致了今天很多的基础性的软件都得靠国外的；就是我们的核心技术，基本上也都是在别人的平台上进行。这是一个很遗憾的事情。近几年，我们的政府越来越重视这件事情了。我们的教训是，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如果我们都丧失了的话，那是非常被动的。从“美伊战争”中，我们已经看到世界已进入高度信息化的社会，高科技的应用已经不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东西。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也不再是凭一种理念或精神就能取胜的。

　　政府必须从战略的高度来看重信息化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信息化的基础是硬件平台和软件平台，硬件平台我们现在正在扶持国产的CPU和集成电路生产等，虽然晚了但毕竟起步在做。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不能没有自己的集成电路，不能没有自己的“心脏”，也不能没有自己的“肢体”——软件，数据库软件和操作系统软件，没有就等于信息的命脉控制在别人手里，这是很危险的。

　　现在我们高兴地看到，中央包括诸如北京市科委的一些地方领导也深深地感受到这种危机，很重视这样一些基础工作。软件产业现在可以说开始起步，在痛苦的挣扎过程中开始爬坡，开始往前发展，政府需要推它一把，创造一个比较好的环境，给它一些优惠条件，这样软件企业才有可能发展起来。因为它要发展起来不容易，它面临着国外那么强大的软件集团竞争，包括印度及韩国软件企业的挤压，他们拚抢着中国的这块地盘，而我们本身又太弱小，人才也供不应求，这个时候政府的作用至关重要。

　　在软件人才的教育方面，也要强调团队的协作精神，个人英雄主义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的要求。对于软件企业的管理，我们企业的管理者也要互通信息，互相交流经验，让我们的“肢体”发挥它自身的作用。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正是有着深深的忧患意识，朱荣辉博士从国外取经，海外归来，又从本士汲取营养，对政府管理机制的日趋完善满怀希望，这是中国的曙光。他相信，通过电子政务等信息化工程的建设，必将推进政府走向高效、透明和协调，社会更加公平、稳定和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