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邹光祥 北京报道
“尽管许多疾病来源于野生动物，但真正的肇事者不是野生动物，而恰恰是人类自己。”5月26日，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的秦鄂德教授说。
由秦鄂德和祝庆余教授领衔的科研攻关小组，在SARS病毒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成果
，他们是国内最早破译SARS病毒的专家之一——3月21日，微生物流行病学研究所成功分离出SARS的病原体——新型冠状病毒，4月16日成功研究出SARS快速检测技术。
世界卫生组织首席病毒学家施特尔博士随后称，他不否认SARS的出现与野生动物可能有关联。但他认为，由于所有动物被推出市场出售前，接受饲养期间均有机会感染病毒，加上市场通常会作统一喂饲，不能排除病毒是由人传给动物的可能。
科学上的争论仍在继续，但现实的措施却不能延缓：为防止疫病在人与野生动物之间相互传染和蔓延，广东省林业局发出紧急通知，要求严格控制野生动物经营利用和驯养繁殖。
林业局的举措包括，收回已发放的野生动物狩猎证、经营利用准许证、运输证；对果子狸、猴子、蛇类、蝙蝠等野生动物养殖场进行全面的清理登记；并对养殖场的野生动物，立即在原地隔离封存，保存活体，不得擅自处理等。
而广州市工商局也重申，广州的酒楼、食肆和各类市场、店档，暂停一切猎捕、出售、收购、运输、进出口和在市场上摆卖野生动物的活动。
5月26日，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在审议《广东省爱国卫生工作条例(草案)》时，增加了一条：公民应当养成文明卫生的饮食习惯，不吃野生动物，切断由动物引起的病媒传播疾病的途径。此前，《广东省野生动物保护条例》中已有禁食野生动物的规定。
《21世纪》：人类的SARS病毒是由野生动物传染的吗？
秦鄂德：我们已经注意到了相关的报道，但我想强调的是，目前下此结论还为时尚早，需要进一步研究论证。在中国，果子狸的地域分布较广，尤其是南方省份，应该拓宽对果子狸的研究范围。比如从非疫区的果子狸着手，研究那些没有与人类接触的果子狸，看它是否携带有SARS病毒。此外，对SARS病毒最初的来源和传播途径也待深入追查和研究。
《21世纪》：据公开报道，对广东野生动物批发市场的508位工作人员检测，有13%的人血液SARS病毒呈阳性，比一般的人6.3%高出一倍多？这样的检测结果说明什么？
秦鄂德：SARS是一种近距离的呼吸道传染病。究竟是人传染给野生动物还是野生动物将病毒传染给人类，目前没有定论。我们知道，无论是果子狸、蛇、猴子还是老鼠，都携带大量的各种病毒。尤其是冠状病毒，几乎所有的野生动物都是它的宿主。那些长期与野生动物打交道的人员，其SARS病毒抗体呈阳性，至少说明野生动物可以携带和传播SARS病毒。
《21世纪》：在SARS病毒溯源方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有什么研究动向？
秦鄂德：我们没有开展这方面的研究。我们的科研攻关组主要从事SARS病毒结构的研究剖析，以及对疫苗和试剂的开发研究。目前正在开展对SARS病毒变异的追踪研究，由于SARS是一种全新的还没有被人类完全认识的病毒，相关成果的产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21世纪》：如果进一步的研究证明SARS病毒来源于野生动物，你认为下一步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
秦鄂德：如果确认SARS病毒最初来源于果子狸等野生动物，开展SARS病毒自然疫源地的研究就显得十分重要迫切。
野生动物是自然疫源地中病原体的巨大天然储藏库。历史上，许多重大的人类疾病和畜禽疾病来源于野生动物。人类的艾滋病、埃博拉病毒来自灵长类。感染牲畜的亨德拉病毒、尼巴病毒来自于狐蝠。疯牛病、口蹄疫等也与野生动物有关。鼠类传染50多种人类的疾病，如鼠疫、出血热、钩端螺旋体、森林脑炎等。据估计，有史以来，全世界死于鼠源性疾病的人数远远超过直接死于各次战争的人数。自公元520年至20世纪40年代，全球死于鼠疫流行的人数达1.5亿人。目前，我国出血热、钩端螺旋体等鼠传染发病人数每年达数万人，对人类健康构成很大威胁。因此，疾病控制与防除工作，必须从根本上切断从野生动物到人或畜禽的传播链条。
《21世纪》：何谓自然疫源地？防治和根除SARS的最有效办法是什么？
秦鄂德：所谓自然疫源地，是指病原体、宿主及其媒介所存在的生态环境与景观。病原体离开宿主和媒介生物是不能存活的。病原体借助媒介生物如昆虫、蜱、螨等在宿主之间传播。宿主主要是温血动物，尤其是鸟、兽类。鸟类是鹦鹉热、森林脑炎、乙型脑炎的宿主。绝大部分的自然疫源疾病是鼠类。对自然疫源地的研究，有利于从根本上控制野生动物传染性疾病。
要控制疾病传播，除了借助有效的治疗手段外，还必需对自然疫源地进行综合治理，这需要对病原体、宿主及其媒介生态环境之间相互作用有充分了解。控制疾病传播和流行，既可直接控制宿主的数量，也可采用控制媒介数量的办法。减少人与野生动物的接触，也是减少疾病传播和流行的重要措施。许多疾病都是由于人类在捕猎、食用野生动物的过程中产生的。例如，刚果爆发的埃博拉病毒就是由于当地居民食用了森林中死去的灵长类动物。
虽然，目前已有报道称初步查明非典冠状病毒来源于果子狸等野生动物类群，但要真正确定这一结论尚需不少工作，进一步查明SARS病毒自然疫源地也迫在眉睫。SARS病毒的主要宿主有哪些动物？有无媒介生物介入？传播途径是什么？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问题。自然疫源地问题不解决，也就无法从根本上彻底控制非典的传播和流行。虽然短期内SARS疫情得到了控制，但由于隐患依然存在，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仍存在死灰复燃的风险。开展自然疫源地研究，需要多学科、多部门的联合攻关，要有流行病学、生态学、微生学、昆虫学、动物学方面的专家参与，要林业部门、科研机构、医学部门的协调和配合。
就动物或野生动物性疫源而言，建议建立一套有关动物或野生动物携带致病因子的数据库系统，并通过长期稳定的调查不断补充和完善该系统。在此基础上，通过各种试验的、技术的、经验的科学方法对这些致病因子导致人类疾病的可能性、危害性以及可能的传播途径等做出风险评估，然后根据风险评估的大小，研究和储备有关的预防治疗措施、设备和药品或其技术方法。同时根据风险级别的大小，对其出入境、驯化、饲养、经营和保护等活动实行分级管理。
《21世纪》：中国人有一种“吃什么补什么”的观念，比如吃猴脑、喝蛇胆等。更有甚者把吃野生动物当做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人类应该从SARS的惨痛教训中汲取什么？
秦鄂德：人吃野生动物不是一个好现象。野生动物在野外除死于天敌外，相当一部分是死于各种疾病，如鹿的结核病患病率就不低。野生动物的内脏、血液乃至肌肉中含有各种病毒、寄生虫，有些即使在高温下也不能被杀死或清除。吃野生动物得出血热、鹦鹉热、兔热病、脑囊虫、肺吸虫、血吸虫、肠道寄生虫病等疲备可能性更高。在众多的野味中，人们吃蛇最多，而蛇的患病率很高，癌症、肝炎等几乎什么病都有，寄生虫更多，尤其一些老蛇，皮肉之间的寄生虫一团一团的，拿手一捋能感觉到疙疙瘩瘩的。人们常喝蛇血和蛇胆酒，而蛇体毒很多，神经毒会导致四肢麻痹，血液毒能使人出血不止。甲鱼除了有许多与蛇相同的寄生虫外，还有一种别的动物身上没有的寄生虫——水蛭。这种寄生虫将卵产在甲鱼体内，如果生食甲鱼血、胆汁很容易连同这些虫卵带进体内，造成中毒或严重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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