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简史:1956 目光温暖 | ||
---|---|---|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5月17日 19:47 经济观察报 | ||
1956是个安全的年份,距大跃进及文革还远,因此,民风纯朴,世道悠然。否则,像王肯的《1956鄂伦春手记》这种私人笔记,必然免不了要在开首来两句主席语录,并在内中嵌些人定胜天之类的豪言壮语。王肯当年是一个青年教师,受组织委派,深入大兴安岭,去调查鄂伦春人的生活状态。调查的正品是报告,如今它们不知躺在哪个资料库里。笔记本来是毛坯,在今天,反而因其真切而私秘,格外吸引着我们的目光。 应该说,王肯是幸运的,因为他目睹过相对完整的鄂伦春文化,而我们则少有这样的机会了。一个原本封闭而自足的民族,一旦打开山门,接受外界的帮助,他们就无可避免地要失去作为一个民族的一些基本特性。由此,先进、舒适、文明,这些很阳光的词,会把他们像雪一样纯粹的民族特质慢慢融化掉。民歌、故事、服饰、饮食……当它们不再鲜活,不再由具体生命来承载,而是变成了书,变成了传说,这就是一个民族文化消解的开始吧。 为什么这种消解会让我们惋惜?哪怕是鄂伦春这种一般而言不太高级的文化?也许,你会联想到旅游,的确,有一些民族的文化,正在成为旅游资源,在开发中得到表演的机会。但谁有资格仅为满足自己的观光欲,就让他们还和从前一样,居无定所,四处游猎,披兽皮,食生肉……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多少悲叹的泪横飞,却依然挡不住他们走下高山和走出丛林的脚步。鄂伦春人定居在白银纳村时,有一位84位的老婆婆,坚决不住房子,她在屋前搭了一个“撮罗子”(即木杆窝棚)自己住。她担心房子的盖会掉下来,担心门窗紧闭会憋死人。“看不到天,人还怎么活?”这是最微弱的反抗,甚至激不起同族人的回声,旁人更是把她的举动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乐子。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恐慌,那应该是一种文化被连根拔起时的疼痛,但又是一种植物般的疼痛,未及流血,悄然枯萎,杳无声息。 鄂伦春人的婚配一直由父母包办,1928年,曾有八对男女约好了,一起逃到山里,自由婚配,自主生活。可临到上山时,一个女子被家人拖住了,所以逃到山上的只有七对半。那个没走成的女人这样唱道:“我的亲人哪/你慢慢翻过山顶/回头看看吧/呼玛河畔红光闪闪/不是映山红也不是篝火/是你妹妹的红色头巾/向你不停地抖动啊……”后来,那些年轻人都被官兵捉住了,因为怕引发暴动,他们都被押上了刑场,他们对着枪口这样唱:“活了二十年,自主三十天,死也心甘了!射吧,射吧……”我愿意把这个故事,看成一种悲剧性暗示,因此,我格外珍视1956年凝望鄂伦春的温暖目光,它热切、真诚,透射出人本的光辉。(元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