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流言在城市间跳跃

　　新郑→登封→黄河以北县市

　　流言，4天飞传14省

　　本报记者江华

　　2003年5月12日下午4时。

　　付海清跨出新郑市拘留所大门，获得自由。5天前的深夜，他在自己的摊位附近燃放鞭炮被当地公安机关行政拘留。

　　当付海清知道自己是“流言事件”被警方处理的河南第一人时，苦笑了一声。

　　2003年5月7日夜里，成千上万河南人点燃鞭炮，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鞭炮声和流言掠过河南城乡的广大地区，东至安徽交界处。

　　“不可思议地快，传播速度让人有些害怕。”一位警官评价。

　　5月8日凌晨1时，大河报记者杜文育一边在办公室赶写“流言弥漫城乡”消息稿，一边聆听着许昌市区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我感到了一阵悲凉，”他说，“农村尚可理解，为什么城市还这样？”

　　新郑市：2003年5月7日19时—24时

　　按照记者采访得来的时间排序表，新郑市的鞭炮声应该是河南最早爆响的。然后呈现辐射状或跳跃状向全省传播。

　　新郑市位于郑州以南40余公里处，是郑韩古国所在地。总人口61万，市区人口10万，这里的人很少出去打工。

　　进入5月，新郑成为隔离许昌和省会郑州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缓冲带———这里没有SARS病人，而处于新郑市以南的许昌市因为发现非典病例而倍受关注。

　　付海清的冷饮生意从SARS进入河南后明显地差了。5月7日夜晚，他照例要把店门开到深夜12点关门。“从吃完晚饭开始，我就听到了越来越多的鞭炮声。以为谁家盖房上梁或者是娶媳妇。”他说。

　　新郑警方人士也回忆说，当时听到鞭炮声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当随着全城都在燃放鞭炮，知道因为流言引起后，警方在夜里11时许迅速出动，查找“谣言的散布者”。

　　新郑市当晚的鞭炮已经被抢购一空。

　　夜11时，正在做生意的付海清被百货大楼的承包者的妻子叫住，付租用着他们的房屋。“她拿了一挂万头的鞭炮，不敢放，让我帮忙。”付说，在这时，付知道了放鞭炮的原因：一个孩子生下来就会说话，说要在午夜前喝绿豆汤，放鞭炮，吃煮熟的鸡蛋，可避免非典病毒。

　　付海清在广场点燃鞭炮的同时，警方赶到。

　　“我赶到‘点儿’上了。”付清海说。流言没有因付海清的拘留而停止，鞭炮声直到午夜过后渐息。

　　一个好玩的细节是：8日凌晨，付海清正在被讯问时，一位警察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市面上传说喝绿豆汤可以防非典，要求让他喝绿豆汤。

　　这是河南首例在“流言事件”中采取实际措施依法处置的地区，这在全国大面积爆发“流言事件”的诸省，应该是继湖北咸宁的第二个。

　　登封市：2003年5月7日20时—24时

　　5月7日，流言迅速从新郑市传到登封。

　　发达的通讯工具显然帮了流言的大忙。登封一官员证实说，他接到了新郑朋友的电话，才使他得知流言的内容和“抵御非典的方法”，“刚放下电话，登封的鞭炮就开始响了。”

　　“速度快得让人无法反应过来。”

　　“妻子找家里存放的绿豆，煮得半生不熟的，让家里人喝。”他说，妻子坚持让家里人必须听她的，“哪怕我们拉肚子。”这位官员调侃。

　　蒋先生最初听到炮声，以为是当地的娶媳妇时“铺新床”放鞭炮的习惯。他说：“没有想到这个时期，竟有了一种过春节的错位感觉。不过春节的鞭炮是快乐的象征，这时放炮喝绿豆汤，真是让人感觉十分不好，突然觉得面临病毒，心里很难过。”

　　“鞭炮声一直响到凌晨，甚至后半夜还有人赶‘晚集’”，蒋先生说，“其实能有什么用？解个心焦。”(心焦：河南方言，意指忧虑或烦躁)蒋是一位生意很好的本土商人。

　　非典已经改变了我们谈话的方式，几个人蹲在登封市嵩山路边，脸朝一个方向，没有面对面。

　　“流言事件”迅速地过去了，市场没有因此留下后遗症。鸡蛋的价格仅仅从1.8元一市斤涨到了2.3元。

　　登封一些从春节以来积存的鞭炮就这样被立刻消耗。街头小店铺的鞭炮卖完了。

　　流言的版本在这里有些变异：郑州某医院一婴儿刚降生，就开口说了些关于防止非典的话，然后死掉。虚妄的流言，在这里开始有了一个“可信的依据”。

　　在登封郊区的新店村、韩村，村民接到了城里朋友或亲戚的电话后，也立即燃放鞭炮，口传之后，午夜的农村开始复制城市的做法。

　　5月7日夜：河南境内黄河以北

　　武陟县阳城乡张村是5月7日晚大河报驻站记者郭长秀首先目击的燃放鞭炮现场。

　　流言的版本根据地区的不同，重新加以修改而更加增强了其“可信度”：武陟县三阳乡某村一个李姓女子生下一个男孩，孩子落地，不哭不闹，竟然开口说话，反复说“白糖、绿豆、放鞭炮”。

　　传闻在这里具有更加真实的近地性；流言中孩子的“诞生地”总让流言所到地区熟悉。黄河以北地区的流言自城镇向乡村快速传递，由于事发晚间，有关部门无法及时反应。许多燃放鞭炮的人看到别人燃放鞭炮，便学习样子，扩大了附会流言的规模。

　　“大家都这样，如果你太格外，反倒很显眼，跟着做吧，反正没有什么坏处。”一个武陟县的青年说。

　　许昌三地：流言的“电流速度”

　　在新郑市、登封市、黄河以北县市流言迅速登场之外，许昌市的辖区三个市区禹州、长葛、许昌三市，流言以极快的速度在当晚8时许落地开花。

　　禹州市晚上8时许达到高峰，得到信息的一位许昌市民迅速地将电话打到长葛询问朋友当地有没有，是否真假，当地朋友纳闷地回答：怎么可能呢？没有啊？

　　许昌市民让长葛朋友听到了电话里热闹的鞭炮声。

　　9时许，长葛的电话回馈许昌：“你怎么知道的？这里的鞭炮刚响起来，我要赶紧买炮去……”

　　长葛的尚先生11日对记者说：也许，鞭炮的硝烟味道对消除病毒有点用吧？

　　禹州市郭连乡的赵先生夫妇在电话里对记者说，那时候，城里比乡里凶。他们是通过朋友的短信得知这个可以防止非典的传说的。

　　按照流言中会说话的婴儿“7日晚12点以前有效”的“留言”，5月8日，流言戛然而止。

　　(本文的采写得到乔志敏、杜文育、郭长秀先生及新郑市公安局的帮助，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