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中华

　　宝马方面对中华轿车根本不感兴趣，他们不希望宝马产品与中华轿车共线生产，这种潜在的冲突是否又会影响中华轿车的命运

　　文/本刊记者宁芮

　　没有多少人相信，中国人竟然能够造出中华轿车。“看外表象奔驰，看底盘像宝马” 是外界对它的最朴素评价。2000年12月，中华轿车在沈阳大东区山嘴子路14号华晨金杯汽车公司M1工厂下线，但是直到2002年5月，这款汇聚全球资源全新设计模样大气的中高档轿车，才上了国家的汽车公告，以致错失市场拥戴良机。如果早一年上市，那么它就是条汽车市场的大鲇鱼，对竞争对手是一重大打击。2002年8月20日上市的中华轿车，配备2.0L排量发动机、手动档，标准型产品售价16.98万元人民币。其时，轿车老三样(桑塔纳、捷达和富康)已经降价，而比老三样高一个档次的帕萨特、本田雅阁之类的价位也拉了下来。等到中华轿车拿到出生许可的时候，坏消息又跟了过来。它的缔造者、在世界资本市场长袖善舞的仰融又被踢出华晨金杯汽车，辽宁省方面直接控制中华轿车的命运。缔造者的出局无疑使中华轿车缺少了未来发展的领军人物，而中华轿车从民营到国有身份的转变，又使人们对它的前途暗暗担心。仰融之后，最激动人心的是要算他的继任者替他完成的与宝马的合资成功了。宝马显然对中华不感兴趣。与仰融时代相同的是，在宝马阴影下的中华的路仍然充满波折。

　　博弈

　　当华晨宝马成立合资公司的仪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华晨前主席仰融，斥巨资在香港《大公报》等多家媒体发布专版广告以示祝贺。宝马大中华区总裁昆特·席曼曾向《今日东方》透露，华晨前主席仰融先生的个人魅力是最初华晨宝马合作的基础之一。仰融的中华轿车情结不可能短期内淡忘，但是仰融这一页能被轻轻翻过吗？至少现在华晨的管理层中——苏强、吴小安、洪星、何涛——基本上是仰融从前的心腹大将。辽宁省汽车的业内人士指出，如果换掉仰融的嫡系，无论金杯客车还是中华轿车，这些项目大概都要黄了。尽管有说法指出他们背叛了仰融，但是无论背叛与否，仰融造车的理念并不容易背叛。但是问题的症结还不在这里，因为仰融的出局，华晨产权发生了变化，从前华晨引以为豪的民营体制不复存在，辽宁省政府成为华晨的大股东。由此虽然除了仰融，华晨的管理层并无大变，但是华晨实际的领导权是否旁落成为外界的悬疑。至少，华晨的奥斯汀出租车项目已经停滞。2002年1月6日，仰融与英国方面签下共计270万英镑黑色出租车技术转让费用，辽宁方面现在对此不感兴趣，知情人士说：“中华、宝马和阁瑞斯这些项目够他们忙活的了。”沈阳现在正被自己当地的轿车项目鼓舞着。轿车工业可以带来多少效益？多少就业？多少笑脸？如果仰融在，他的零部件配套不可能在沈阳搞许多，现在自己主动了，肥水不能流外人田，因此华晨汽车在沈阳以外的项目——比如仰融在宁波搞的为中华轿车配套的30万台的发动机项目都停止了。对于苏强他们而言，零部件采购最好是全球采购，但是辽宁方面为了自己的经济发展，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汽车用外地的零部件。“但是沈阳甚至辽宁并没有像样的零部件工业”，沈阳汽车界的老人自揭家底，这是否会成为华晨管理层和大股东潜在的冲突？这是否又会影响中华轿车的品质？宝马与华晨的合资某种程度上会匡正这一点，但是据内部人士透露，宝马方面对中华轿车根本不感兴趣，他们不希望宝马产品与中华轿车共线生产，这种潜在的冲突是否又会影响中华轿车的命运？

　　高端

　　仰融在资本市场是个颇为大气的人物，他利用资本市场拯救金杯客车的故事众所周知。1991年开始的汽车经历使他的轿车梦想也异于常人，从一开始做，中华轿车就被要求从高端出发。华晨当时开会提出了干轿车的两种方法，一种是先搞一辆车出来干，不作大的投资，而是在原有金杯客车的生产设备上，进行试验，成功了继续投资，不成功也就算了。再一种方法就是一步到位，直接引进最先进设备，建立冲压、装焊、涂装和装配四大生产线，生产中高档轿车。众所周知，中国自己很难独立研制高档的轿车。仰融的智囊——金杯客车前身沈阳轿车厂的副总工程师符世枢却认为，造好轿车不是个什么大事情。肄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符世枢，会讲英、德和日三国外语，高高个子很有派头。他的组织能力、协调能力、表达能力都很强，在海狮车的引进和改造中，仰融看上了他。“符世枢这个人就是怕把事情说小了，仰融一来就被他迷倒了。”沈阳汽车界的人士说。符世枢引导仰融开辟了一条当时中国人制造轿车从来没有用过的独特思路：完全委托第三方设计，委托的第三方还都是此中高手。华晨作为实际的出资人，拥有中华轿车的全部知识产权。仰融曾经对记者这样表示：“世界上有那么多汽车研究和设计机构都大量闲置，你非要将国门设一道铁丝网，关起门来设计生产，非要中国设计的产品才叫国产化，自主开发，这错了！中国20年内能出一个世界级的设计大师吗？你不投100亿进去，自己怎么能设计得出车来？”1997年6月，华晨出资6200万美元，请意大利著名汽车设计师久加诺设计中华汽车，尔后又委托英国汽车工业研究协会的米拉公司对整车进行验收。至于重要的总成和配套件，华晨又投资1亿美元委托国际著名汽车零部件公司开发。1998年秋天，华晨选择了全球前50强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在意大利都灵公开招标，结果选定15家签订了供货协议。2000年12月16日，车长4.88米的中华轿车正式在沈阳金杯客车M1工厂下线，引起舆论一阵轰动。

　　矛盾

　　原本人们对中华轿车充满期待。仅从外型和价格，它就令人目迷神眩。看起来，中国轿车从高端出发的造车路径也能一炮打红。但是等消费者走近中华轿车，不如意就出现了。2002年8月，中华轿车深圳上市的头半个月，每天都有二三百人去看车订车，势头很好。但是半个月以后，生意就淡了不少，原因是内装饰不理想。很多客户担心质量，说你小东西没有做好，大的东西能够做好吗？也有很多人在观望。有很多用户看到烟灰盒打开就盖不上，就犯嘀咕。深圳经销商——深圳龙业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张玉龙经理说：“这些人是潜在的中华轿车客户。还有些人先交点钱，但是不马上买，等两个月以后，看买了车的人跑的情况再买。我总感觉我们的小问题把大的耽误了。一个烟灰盒没弄好，一个锁扣不好就影响了情绪。买这种车的人不差这一二万。”华晨汽车没有制造轿车的背景，消费者对中华轿车性能本能就会产生怀疑；又因为失去了销售的最好时机，中华轿车想要胜出定价也无法太高，这就迫使制造者在内饰上降低格调。两种不利因素造成了中华轿车的销售被动。“不少客户说，看这车的样子，值四五十万。没有人挑剔价格，没有人挑剔外表。挑剔的是内装饰。”广州的经销商广州物资汽车贸易有限公司经理李粤反映顾客对中华轿车的评价是：“内饰简单化，外型都说好，如果能够把内饰弄好，就会有一个好的前途。”提高内饰档次必然加大成本，华晨的策略是根据不同价格推出不同的配置。最近推出的一款是发动机排气量为2.4L价格中华轿车，他选用三菱2.4升发动机，尾气排放标准达到欧洲II号标准，这款车的价格相应地提高18.88万元。中华轿车销售公司总经理杨柏一表示，今年它将陆续推出三大系列六种配置的新车，预计全年销量达4万台。同时，在5年内，华晨将推出中华的下一代产品。中华轿车的营销网络也正在大力铺设。现在它的4S专卖店已经有59家，2003年计划达到100家左右。

　　后盾

　　中华轿车并非孤独，运作它成长的华晨系上市公司，已经构架了一个庞大的汽车谱系图。其中既有沈阳金杯客车和中华轿车这样的整车项目，又有给中华配套发动机的几家合资公司，还有一些汽车零部件项目。华晨为中华轿车已经花掉了30多亿元。资本市场融资和金杯客车利润支持了这一花销。未来的一二年内，即使中华轿车没有起色，华晨依然有力量支持其度过冬天。仰融曾经表示中华轿车的成本只有10万元人民币，虽然华晨方面认为那需要建立在年产15万辆轿车的基础之上，但中华轿车的潜力依然存在。到2003年3月底，它的销量已经突破16000辆。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总裁苏强的雄心是，希望能够用5—10年的时间把华晨打造成一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化汽车产业集团。5年内，汽车年销量能够达到18—20万辆，在10年内年销量达到40—45万辆。华晨造轿车走的是高端路线，汽车业内专家贾新光告诉记者，按照金杯客车引进丰田海狮成功发展的思路来看，中华轿车又可能走低端路线。在刚引进的时候，金杯客车是高档的，但这个车最后形成6万辆的大规模产量，靠的却不是高档车，而是降低配置的普通车。如果认死理只走高档路线，金杯客车充其量只有年产一万辆，不可能攻城掠地搞到6万辆，也不可能有钱拿出来搞中华轿车。这种说法没有得到华晨的证实。苏强只是表示，明年上半年技术改造完成后，中华轿车达到10万辆。他说：“现在的重点是做出系列化产品，经过5年的努力把投资收回来。”汽车产业是目的，金融只是辅助手段，华晨的这种转向确保了中华轿车将不会被遗弃，尤其是与宝马合资之后。该合资项目将分摊华晨现有的固定成本，而且为华晨提高生产轿车的知名度，可为其继续亏损的中华轿车带来正面影响。但是，宝马阴影下的中华的品牌能竖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