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谁的新天地？

　　科技人 金融人 文化人

　　第三波“台潮”，冲进上海滩。

　　台湾科技人、金融人、文化人，有机会、没机会的上班族蜂拥而来，

　　但谁能真正站上十里洋场的大舞台？

　　昔日最为人们称羡的科技新贵，

　　在全球科技产业不景气的冲击下，

　　遭到高科技公司纷纷裁员、减薪。

　　此景与中国高度成长的IT产业形成强烈对比，

　　在这一拉一推之间，一群科技“吉普赛人”宁可到上海另觅新天地

　　科技人上海逐水草

　　文/江逸之

　　2002年，台湾失业率攀到5.17%，创下50年来的新高；无独有偶，在太平洋彼岸的硅谷，新惠普宣布裁员1.5万人，网络设备大厂思科也裁员8500人。但是在上海，却丝毫感受不到景气的寒冬。

　　3月中旬的上海，强烈冷气团南袭，路上的行人纷纷缩紧脖子，在湿冷的街道上快步前行；而位于黄浦江畔的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内，却是人声鼎沸。2003年国际半导体设备材料展吸引了超过一百多家半导体厂商参展，3月12日晚上的开幕酒会更是涌入数百位业者，挤爆了金茂君悦大楼的宴会厅。

　　硅谷华人的淘金梦已经破碎，但新兴的中国大陆市场，却正发挥强大的磁石效应，吸引这群失去舞台的硅谷科技精英，与台湾的科技人才汇聚上海，找寻另一个春天。

　　每天下午一点，上海浦东机场就会迎来这两股科技人才，浓浓的科技氛围洋溢其中。

　　从美国旧金山直飞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班班客满。从上海到硅谷考察招募人才的招商团，与飞过大半个地球的硅谷华人不期而遇。“20多年没有见面的大学同学，竟然会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遇到，”上海新茂半导体技术总监庄彬甫说。

　　过去，这一股人才流是从硅谷流向台湾，但现在却跳过台湾，直接登陆大上海。

　　3月7日晚上，位于上海古北新区的半亩园餐厅正上演一出科技精英会。已经来到上海一年半的上海新进半导体副总经理张宁三正热情地款待着一群台师大附中和台大电机系的同班同学，欢迎他们进军上海。

　　“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现在全都回回回，回上海，科技人来上海简直是‘全民运动’，”毕业于台大电机系、在硅谷工作20多年的张宁三感慨道，在最近一年多内，台湾与硅谷的科技人纷纷落脚上海。

　　由于台湾广达、仁宝、友达等科技大厂纷纷迁徙到上海、苏州一带，继台湾新竹科学园区之后，长江三角洲已跃然成为熠熠生辉的科技重镇，众多科技人才也前赴后继地勇闯上海。“至少有两万多的科技移民在大上海，”一位设备供货商推测道。

　　硅谷-上海直达车激活

　　“年轻人找机会，中高阶人才找舞台，”来沪11年的中经得美国际快递代理上海分公司总经理厉德尧点出科技移民潮的共同特点。再加上创业老板来找市场，拼凑出一幅科技人在上海的“清明上河图”。

　　根据中国信息产业部的统计，2001年，在中国装配的电子器材所使用的芯片中，98%属于进口。预期进口芯片消耗量将不断上升，至2005年进口数量估计可达420亿片，其复合年增长率(CAGR)为20%。芯片的需求将主要源自电子消费品产业，在2002年，产业对芯片的需求量达94亿片，这一需求将以22%的增长率持续至2003年，今年需求量将达115亿片。

　　随着全球经济板块的挪移，华人的科技移民潮已经进入第三阶段，由硅谷到上海的直通车已悄然激活。

　　张宁三分析，华人的科技移民潮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是20年前的台湾留学生大量前往美国求学，人才从台湾流向硅谷；第二阶段是，10多年前，随着台湾积极建立高科技产业，许多硅谷精英回流台湾的科学园区创业；而这第三波的移民潮就是人才从台湾、硅谷奔向上海。“第三波的科技移民潮，从2001年开始，2002年达到巅峰，”张宁三说。

　　上海漕河泾开发区科技大楼内，聚集了好几家来自硅谷、台湾及香港的华人共同创业的IC(集成电路)设计公司。三楼餐厅的午餐时间，更汇集不少两岸三地的科技人。在100多坪的餐厅里，经常能听到标准的普通话、“台湾普通话”及粤语，话题常常是哪一个同学也要来上海发展。

　　海外中高阶人才进入祖国大陆，往往能找到更宽广的舞台和第二条成长曲线。

　　现年47岁的宏基讯息上海分公司协理王朝瑛，11年前只是宏基计算机台中分公司的销售人员；在台中分公司任职7年的王朝瑛，面对未来有很深的危机意识。他发现，自己的发展空间已经顶到了玻璃天花板，必须离开宏基另寻天地，和前往上海、建立宏基在华东的桥头堡之间做抉择，结果王朝瑛选择单身赴任来上海。“当初选择来大陆工作，还被许多朋友骂笨蛋，”王朝瑛语带激动。带着一个梦想、一只皮箱，王朝瑛在1992年的寒冬里来到上海。走出虹桥机场，只见街上冷冷清清，人们多半穿着黑、蓝色的衣服，跟想象中的十里洋场完全不一样。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王朝瑛就在饭店的房间里，开始拓展宏基在华东的业务。从找代理商、通路商，到销售宏基的产品，一手包办。

　　宏基的营运当时正陷入低潮，为了节省开销，王朝瑛甚至搬到每月租金100元人民币的小巷子里居住。在寒冬的深夜里，他经常独自一人口叼着手电筒，在户外修保险丝，只为点亮房里的一盏小灯。“面对艰苦的工作环境，好几个夜里，我都忍不住痛哭失声，但我心里很清楚，在上海，我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价值，这不是台湾的环境所能给我的，”王朝瑛强调。

　　来到上海，让王朝瑛重新燃起斗志，也让他在11年内，迅速掌握了广阔的华东市场，获得一展才干的机会。

　　年轻人找机会

　　刚毕业的科技人，也是这波勇闯上海的新族群，他们希望在上海快速发达。

　　上海艾尔鹏(A-Open)总经理王志禹发现，最近两年，台湾建基科技里有很多新人要求调到艾尔鹏发展。他分析，台湾的产业界经历长期发展后，已经有很完整的层级与结构，薪资水平与升迁通道都非常的稳定。年轻人除非能力非常杰出，否则只能循序渐进地升迁；但是在大陆，各项产业正在起步阶段，仍可提供广大的发挥空间，加上台商仍处于积极扩张营运规模的阶段，用人很急，“外派是快速突破阶梯的最好方法，”王志禹强调。

　　年轻的科技人到了大陆，在获得充分授权下，都可以发挥惊人的工作表现。

　　29岁的研华科技上海分公司网络通讯事业群苏瑞良，是独当一面的新人类科技战将。来上海不到半年的苏瑞良，已经走遍中国各大都市，忙着拜访、服务客户。3月初刚从哈尔滨、长春出差回到上海的他，清晨7点不到，就已经搭地铁到淮海中路的办公室上班，着手邀请30多位大上海地区客户，参加研华科技的读书会。苏瑞良也着手与台湾研华总部规划4月初的全球经销商大会，及20周年庆。

　　苏瑞良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4小时，却不以为苦。每当他工作到很疲倦时，就搭个出租车，到黄浦江畔的外滩走走；望着璀璨亮丽的国际博览中心，想着4月的研华20周年庆祝活动即将在博览中心举办，一天的辛劳立刻消除。“因为我知道，在大陆发展只要肯拼，我就有很大的机会，这是台湾所不能给我的，”苏瑞良坚定地说。

　　一流高阶管理人才最抢手虽然上海是许多科技人向往的新天地，但还是存在着很严重的人才供需失衡问题。“简单地说，一流的高阶管理与设计人才，还是不大愿意来大陆，”中宝运通总经理周荣正点出问题。

　　周荣正分析这一波的科技移民潮，他将台湾的人才分为三个等级，目前最高阶的管理运筹人才，都还不愿意到大陆发展，第二等级的人才在台湾面临严酷的生存竞争压力，都想到大陆发展，“但是这一块中阶人才的职缺，正迅速被大陆当地人才取代，他们在大陆根本没有机会，”周荣正强调。

　　因此形成企业找人难，找不到合适的人才的局面。专攻集成电路设计服务的上海智芯科技微处理器(MCU)事业部副总经理杨裕兴就苦于找不到人。为了找一个拥有项目规划能力的资深集成电路设计工程师，智芯通过104人力银行与上海本地的猎人头公司招聘，每周收到100多封履历，却没有符合要求的人才。“甚至还有40多岁、曾经在台积电担任线上主管的制造人才，但这些都不是我们要的设计人才，”杨裕兴指着计算机屏幕上数百份履历，无奈地表示。

　　随着外商与台商在中国大陆市场扎根，人才本土化是必然的趋势，许多生产制造的主管职缺，已迅速由大陆人才填满。以友达在苏州的模块厂为例，目前已经擢拔多位大陆籍副理，未来还会持续推行人才本土化的工作。

　　项目管理、产品规划、高阶研发与具有系统整合能力的制造主管，目前在大陆科技产业界十分抢手。“大陆需要技术背景很强的企划领导人(project leader)，不需要低阶工程师，”苏州友达光电总经理彭双浪强调。大陆工作机会的卡位战已经无声无息地开打。研华科技华东总部总经理王国强强调，“现在已经不是大陆缺怎样的人才，而是生死攸关的卡位战，”他认为，5年之内，大陆可以培养出比台湾更优秀的管理、设计人才，台湾人才的竞争优势将荡然无存。

　　王国强分析，目前台湾30岁到40岁中阶人才的竞争局面只能够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

　　由于台湾的工作机会日益减少，这一群正值壮年的科技精英正面临留在台湾或前往大陆，以及家庭与事业之间的拉锯战。“不提早来大陆卡位，再晚就没有机会，”王国强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