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SARS:一位内科主任的劫后纪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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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3年05月10日 21:21 21世纪经济报道 | ||
伍卫(中山二院心脏内科主任) 我们这一代人绝大多数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经过生与死的严峻考验,谁又想象得到,在21世纪初,在春光明媚的春天,我们这些白衣天使们,经历了一场百年罕见、惊心动魄的考验,它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残酷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岭南楼12楼 2003年的春节快到了,医院召开的中层干部工作会议刚结束,我忙里偷闲在口腔科接受了一个小手术,大年二十八(1月30日)重新回医院上班,完成春节前的工作。这时,我收到了医院转发的广东省卫生厅“省专家组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这种非典型肺炎(AP)病原体至今不明,密切接触病人的医护人员感染率高,抗生素无明显效果,部分病人病情进展很快,导致呼吸衰竭,需要机械通气支持呼吸,已经有少数病人死亡。呼吸内科李建国主任和江山平副主任也向我报告了这几天他们收治了3例疑似AP的情况。其中1月18日收治的1例患者入院时呼吸急促、口唇发绀、发热、血氧饱和度仅80%,病情危重,经过积极抢救才转危为安。当天下午,在内科举行的春节前教学与医疗座谈会上,我和李主任分别向内科各位专科主任、病区区长以及参加会议的医生们通报了有关AP的情况,提醒大家注意预防。 1月31日(大年二十九)上午,在内科科会上,大家再次提出了积极预防AP的重要性,并将省卫生厅发出的预防措施建议发至各个病区、部门。同时召开了内科各病区区护长会议,提出并落实领口包、采用紫外线照射以及过氧乙酸熏蒸作空气消毒。 下午,我巡视了岭南楼12~15楼的内科病房。已经是除夕了,医生、护士们仍在紧张地工作。尤其是呼吸内科、肾内科病房,危重病人较多,不少病人需留在病房过春节。这时,我接到报告,1名几天前曾在岭南楼12楼呼吸内科住院的AP病人在ICU经积极抢救无效死亡,医院有关部门正在积极联系有关尸体解剖的问题。另外,1名曾经在岭南楼12楼参与救治AP病人的实习医生有低热,呼吸内科已经将该实习医生安置在岭南楼12楼呼吸内科病房作隔离和观察。 快到下午4时了,岭南楼12楼的肾内科病区区长徐安平副教授说,还有重要病人要处理,需要晚一些才能回家过年。岭南楼12楼的住院医生石巧云在值班,我与她就下一步进入内科相关专科的问题交谈了一下。 不寻常的大年初一 除夕的夜晚祥和快乐。年初一(2月1日)上午,我回到医院,与内科副主任严励副教授、詹俊副教授以及内科党支部书记尹松梅教授、副书记陈其奎副教授等一起,在内科病房给节日仍坚守临床一线工作的医生护士们拜年。 在岭南楼12楼,正在忙碌的呼吸内科李建国主任告诉我们,前天(1月30日)下午病区收了1名40多岁的姓周的男性患者(即后来闻名的“毒王”),高热、咳嗽5天,肺部阴影,不能排除AP,已经给予抗感染和对症治疗,血氧饱和度仅有68%,病情危重。他立即带领医护人员进行抢救。经过一番救治,患者病情稍稳定。按广东省卫生厅的规定,他们已经联系将该病人转至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传染病科继续治疗。由于患者病情危重,为防止转送过程中出现意外,即使在电梯里,李主任也密切监护着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呼吸和脉搏,亲自将患者安全送上救护车。 我们还探望了被隔离的实习医生,她已经退热了,精神很好。 大批医护人员倒下 初四(2月4日)早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电话中传来了李主任焦急的声音:“昨天,在岭南楼12楼工作的护士有3人发热,今天又有5人发热,千万别是染上了AP啊!” 我一听到这消息,立刻意识到事情非同一般,职业的本能使我感到,岭南楼12楼的医护人员可能已染上AP!我马上回医院,大家共同商讨对策。通过电话,我即刻通报了内科主管医疗工作的副主任詹俊,他一听到消息,也马上返回医院。同时,我将情况报告了医务科许科长、预防保健科陈主任,他们马上向上级相关部门报告了这一疫情。 上午,我回到内科主任室,大家一起分析疫情,商量对策。大家一致认为,初一上午转往中山三院的AP病人传染了岭南楼12楼的医护人员,而且来势凶猛,非同一般。我们一边讨论,一边及时向医院和省卫生厅、省疾病控制中心(CDC)报告。李主任、谭丽明护士长积极安排患病的医护人员住院观察检查,制定治疗方案。 在开始的日子里,染上AP的医护人员暂时留在岭南楼12楼的呼吸内科隔离治疗,岭南楼12楼还有不少呼吸内科、肾内科的其他病人。 以后的日子,我的手机或电话就不断被急促地闹响,是李主任或谭护士长焦急的声音,又有岭南楼12楼的医生、护士、实习医生、护理员或配餐员相继发热了,4个,6个,10个……他们高热不退,X线显示肺部大片阴影。突然而来的病魔使他们大批相继病倒,持续高热、咳嗽、血丝痰、气促,死亡时刻威胁着他们。他们躺在病床上,疑惑、迷惘、恐惧、相互对视、相互通手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岭南楼12楼,瞬间变成了可怕的地方。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年初五(2月5日)李主任也病倒了。年初四(2月4日)下午,他开始畏寒、发热、全身酸痛,他知道自己可能被感染了。年初五上午,他仍带病回医院参加黄洪章院长主持召开的有关防治AP的紧急会议。年初八(2月8日)谭护士长也病倒了,就在一天前,她还与我们一起商量如何预防、隔离,如何安慰那些已经病倒的医生和护士们。 以后,岭南楼12楼呼吸内科副主任江山平副教授病倒了,呼吸内科主治医师吕志强病倒了,肾内科徐安平副教授病倒了,肾内科主治医师吕军、刘姗英病倒了,住院医生石巧云、曾燕病倒了,与病人有过接触的放射科主任梁碧玲教授、放射科副主任谢榜昆教授病倒了,年初一上午运送AP病人转往中山三院的范信德司机与实习医生黄竣也病倒了…… 在那些日子里,曾经在岭南楼12楼工作过的医护人员以及与AP病人接触过的人似乎都难以逃脱AP的噩梦。 岭南楼:12、13、15楼(ICU) 年初八(2月8日)终于到了,前几天在岭南楼12楼工作的大多数医生、护士已经病倒。但是,当时的岭南楼12楼仍有不少原来的非AP病人,他们病情很重,无法出院。我们必须派新的医护人员前往可怕的岭南楼12楼救治病人。 呼吸内科主治医生何剑锋本来是负责南院内科工作,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将情况告诉他,我说,目前的呼吸内科就剩下他一位年资较高的医生了。他很坚决地说,我明天就回岭南楼12楼上班。后来,由于中山楼AP病人救治需要,他又战斗在中山楼治疗AP的第一线。 呼吸内科的主治医生张蔚回来了,我告诉她,何医生需要调往中山楼增援,将她留在了岭南楼,负责其他呼吸内科的病人。几天后,她也病倒了。 呼吸内科主治医生陈瑞,春节前因有家事一直休假在成都。年初八过后,她给我电话,原来她爸爸病了,本来想再休假2周。我将AP的实情告诉她,她听了以后坚定地说,我知道了,我稍处理一下家事,马上订机票赶回来。一下飞机,她就回到岭南楼12楼上班,还负责中山楼AP病房BiPAP呼吸机。最后,她也病倒了。 肾内科副主任赖德源副教授2周前右前臂外伤骨折,已经用石膏固定,本来应在家休假,但他用绷带吊着手臂回来了。 肾内科主治医生李劲高回来了。那天晚上,他在岭南楼12楼工作到10时多,我听说他也发热了,给他打电话,他说,我没有发热,我还能干。 肾内科主治医生刘珊英回来了。她2个月前刚从德国学习回来,本来确定调往医院医学研究中心工作,但由于肾内科缺人,她暂时留下了。她身体很瘦弱,春节前后一直在岭南楼12楼工作,这些天有低热,她还是坚持回来继续上班。几天后,她终于病倒了。 肾内科徐安平副教授回来了,肾内科主治医师吕军回来了,他们坚持深入病房查房,最后,他们都病倒了。 内科住院总医生袁沃亮、梁真经常在岭南楼12~13楼工作。那天晚上11时,袁医生告诉我,他这些天有些低热,刚才已经去作胸部X线检查,因为太忙,还来不及看结果。我要求他马上去看结果和测体温。内科人员已经十分紧缺,万一再病倒,又有谁能接替住院总医生的班?零时的钟声敲过了,袁医生笑着在电话中告诉我,他没事。 AP,这种通过飞沫近距离传播的疾病,似乎对医护人员尤其“偏爱”。在岭南楼12楼医护人员相继病倒的情况下,岭南13楼病房(内分泌内科和血液内科)又接受了2名从ICU病区转出的病人。这2名患者因心力衰竭、肾功能衰竭曾经在ICU抢救,他们病情危重,需进行血液透析。接收病人后发现,他们有发热,肺部感染,不能排除合并AP。 由于和患者接触时间过长和过多,张蔚病倒了,来自海南省进修内分泌专业的医生区岛良病倒了,主治医生张玉玲病倒了,几位护士也不幸病倒了。 岭南楼15楼ICU病区以往曾经收治过几名AP患者,他们已经做了最严密的防护,但是,AP毕竟是凶险的,尤其是抢救AP导致的呼吸衰竭患者,气管切开或气管内插管、吸痰、床边护理等工作无法避免近距离密切接触病人。ICU的医生、护士们都非常清楚,近距离密切接触是AP主要的传染途径。 中山楼:14~18楼 经过几天的实践,观察到预防AP除了个人防护以外,室内通风很重要。看来,岭南楼由于通风方面的缺陷,已经明显不适宜继续收治AP病人。 当时已经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及其家属(包含2名孕妇)将近20人,如何安置? 年初六(2月6日),黄子通副院长、詹俊副主任、江山平副主任和来自广州呼吸病研究所的陈荣昌教授一起,经过观察分析,决定将AP病房放在中山楼17楼中西医结合科病房。 当天,中西医结合科主任余谦副教授一接到命令,马上赶回医院,护士们也相继回来了。马上开区,收治AP病人。 开区的第1天(2月6日)很匆忙,很多防护措施也没有完全到位。内科很多医生已经病倒,其他医生由于春节休假在外地,一时很难赶回。当天值班如何安排?就在这一关键时刻,来自三水市的进修医生王文学义不容辞地接受了第1天的值班任务,为医院下一步的周详安排赢得了时间。 由于染上AP的医护人员成批增加,中山楼17楼的病床显然不足够。次日(2月7日),岭南楼18楼康复科开区接受AP病人。与中西医结合科病区一样,康复科主任许俭兴教授以及医生、护士马上从四面八方赶回医院。 随着AP病人的增加,中山楼14~18楼全部开放收治本院因救治病人染上AP的医护人员。 5层楼病房全部开放收治AP病人,还需要许多医护人员在AP病房上班,我们面临多么大的压力,多么大的工作量。 这时,综合科内科区长、主治医师陈锡龙上任加入医院AP治疗小组,主要负责管理中山楼14~18楼医生的安排、落实治疗小组的治疗措施以及其他具体事务。这一工作举足轻重,非常繁重。接任以来,他努力工作,尤其在开始阶段几乎每天工作十多小时,从不休息。他的工作非常出色,也太累了。我们强令他休息,派出血液内科副主任马丽萍副教授来分担他的工作。 迄今,参加中山楼AP病房一线工作的内科主治医师、住院医师达30多人。 在这次事件中,内科共病倒了15名医生,尤其是呼吸内科、肾内科,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创。内科医生减员,而染上AP的医护人员很多,病区需要大量医生、护士。医院作了总动员,其他科室义不容辞地积极相助,纷纷派出大量住院医生、主治医生增援中山楼AP病区。中西医结合科的李建军副教授、康复科的何丽明主治医生、介入放射科的陈庭耀主治医生等均是中山楼AP病房最初开区时担任一线主治医生工作的,他们的辛劳与风险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内科不能瘫痪 这场突发的劫难给内科以重创。内科告急,医院告急。医院动员了,内科行动了。在这关键时刻,我深深意识到,内科是医院的重要支柱科室,不能倒下。 在这场战争中,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积极预防AP;如何采取一切方法救治病人;在大批医护人员病倒的情况下,如何稳定人心、做好防护,继续抗争;如何安慰已经病倒的医护人员,激励他们战胜疾病的信心。 面对大量突如其来的工作,内科领导班子团结合作,分工负责。要求各专科所有干部不得离岗,与战斗在临床一线的医护人员同心同德,共同作战。 詹俊主任自始至终战斗在第一线,他协调组织了岭南楼12~15楼对AP的防治。后来,他被调往中山楼11楼,担任医院AP诊断小组组长,主持AP诊断工作。严励副主任负责合理调派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前往一线。后来,她被医院调往中山楼11楼,为救治AP做了很多工作。 随着AP在医院蔓延,全院先后有接近100名医护人员及其家属受到感染。内科首当其冲,发病人数近50人。严励副主任和内科总护士长张碧娟负责组织慰问已经病倒的医护人员,让他们稳定情绪,配合治疗。 党支部书记尹松梅教授一开始就带领岭南楼12楼的医护人员与AP抗争。后来,她被医院调往中山楼11楼,承担医院AP治疗小组副组长的工作,曾深入AP病房第一线。陈其奎副书记始终留守内科,在我和书记、其他内科副主任全部调往中山楼救治AP后,他主持了内科病房和门诊的日常工作。还要兼顾稳定门诊一线医护人员的情绪。另外,他想方设法,有效合理地调配内科医护人员前往中山楼AP第一线工作,为中山楼AP救治人员的顺利调配奠定了基础。 消化内科陈为宪教授具有丰富的大内科临床经验。这次医院将他调进AP治疗小组,他不顾年龄偏大、可能染上AP的危险,深入病房第一线。在AP治疗小组中,他发挥专长,勤恳工作,将自己的经验和才智贡献给大家。 内科总护士长张碧娟在春节期间回乡探亲,一得知岭南楼12楼AP传播的消息便马上赶回广州,投入到工作中。 另外,我们十分重视保护在读的医学生和研究生,得知AP在内科病房蔓延时,及时将实习医生转移到其他科或南院实习。尽管内科人员缺乏,但没将在读的研究生派往中山楼治疗AP的第一线。 共度非常时期 在医院门诊部,可以看到一群身着白大衣、面戴口罩的年轻人始终在忙碌着探体温、问病史、查身体、开处方,接待一茬茬病人——不能漏诊一个。 这次AP具有特殊的流行病学特征。为了准确诊治,门诊医生与病人的面对面距离只有几十公分,发热门诊危险性更大。一些社会散发的AP病人、出院后复诊的病人、处在潜伏期尚未表现典型症状的病人,都是潜伏的传染源。 肾内科主治医生宛霞,这一特殊时期的内科门诊区长,面临很多困难,人员严重不足,而许多教授由于参加AP防治小组,专家门诊不能正常开放,造成普通门诊量大增。 王凌云,消化内科主治医生,因为门诊工作紧张和自己随时可能被感染,将小孩送到了深圳的亲戚家,专心投入工作。超负荷的工作和压力,使她经常腰酸背疼、失眠,但她仍坚守在门诊第一线。 王秀菊,作为一名副主任医师,也加入了普通门诊的第一线。由于每天超负荷工作和近距离与病人接触,她也曾有低热和全身不适,但观察几天后,她又坚强地回到了工作岗位。 胡亚民、傅静宜分别是在读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毫不犹豫地服从内科安排,加入了门诊工作行列,并且还参加了发热门诊工作。 丁鹤林副教授休假刚回来,在3月份仍有AP发病和流行的时刻,义无返顾地加入了门诊工作。多位专科副主任或区长在人力紧张的情况下,承担了普通门诊的工作。刚刚从中山楼AP病房工作回来的主治医师们,也积极增援内科普通门诊。他们组成了一支特殊队伍,保证了门诊工作的正常进行,提高了医院的信誉,增强了全院共度难关的信心。 内科经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前一段时间,当你走过岭南楼12~15楼时,昔日忙碌的景象荡然无存,静静的,空空的,暗暗的。每当夜幕降临,岭南楼灯火通明,惟有12楼、13楼黑黑的,这种凄凉景象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3月中旬快到了,岭南楼12~15楼仍然只见到工作人员在消毒、装修和粉刷。 当这场灾难降临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医院遇到了空前巨大的困难:医护人员连续成批染病,而且很多人病情凶险,部分生命垂危;AP病因不明,极易传播。医护人员尽管防范严密,仍有不少人相继病倒,医院的重要大科——内科受到重创,治疗AP的呼吸内科的主要专家、医生们相继倒下;医院的经济和社会效益遭遇了严重打击;医院内职工情绪不稳,一度人心惶惶;社会上谣言传闻不断,负面舆论很多…… 在这一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黄洪章院长以高度的责任心和非凡的领导魅力,带领大家同心协力,力挽狂澜。成立AP防治领导小组后,他亲自主持了各项治疗工作。大家以高度的责任心,广泛讨论,集思广益,高效具体地解决了每一项困难或问题。 英雄背后 亲临救治AP一线的医护人员都是英雄,但在他们的背后,又有多少人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汗水,他们也是好样的。 每天,我们都在紧张忘我地工作。当我们饥饿的时候,马上能尝到香喷喷的饭菜和汤水;当我们口渴的时候,马上能喝到热茶和牛奶;当我们将要走进AP病房的时候,清洁的隔离衣服、口包、帽子、鞋套等着我们;当我们需要仪器设备的时候,仪器就放在眼前;当我们需要空气消毒的时候,崭新的空气消毒柜就启动了;当我们需要转运病人的时候,救护车闪动着头顶的蓝光就等候在医院的花园里。 不幸染病的医护人员住进了中山楼的AP病房,由于高热、呕吐、腹泻,食欲很差。每天,厨房职工为病人送来了可口的食物和汤水。他们对病人说:你想吃什么点什么。一日三餐100份不同的菜谱啊!可是他们真的做到了。 放射科的技术员冒着被感染的危险给AP病人拍床边X线胸片,入院最高峰时,每天跑5层楼,从早到晚没有间断,工作负荷超常,但他们任劳任怨,为临床提供了最重要的资料。在短短的1个多月里,他们为中山楼AP病房的患者拍下了1000多张床边X线胸片,每一张都凝聚着他们的血汗和对同事的热爱。 为了阻止AP在我院的进一步蔓延,预防保健科做了大量的工作。制定全院预防AP的具体措施,耐心教育职工如何预防;每天定时作空气喷洒消毒;每天向上级汇报发病情况;随访康复出院职工的情况。医院工会按照医院党委的要求,对患病职工组织了慰问,每当患病职工需要转他院治疗时,负责替他们办好出入院手续,将医院的关怀带给了每一位患病的职工。 摸着石头过河 在严峻的事实面前,必须采用非常手段。医务人员要注意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救治病人。如果前线的医护人员继续受感染而病倒,我们就必须检讨目前所采用的预防措施是否得当。 为了战胜AP,我们冷静下来。在医院的大力支持下,AP治疗小组认真调整了思路,精心组织、部署了AP治疗的每一步。我们一致认为,应当正视这一种经近距离密切接触和呼吸道极易传播的传染病,人类可能对其完全缺乏免疫力。如果中山楼的病人能不断好转出院,而在中山楼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尽可能少地被感染,我们就成功了。 为此,我对在中山楼救治AP一线的医护人员说,为了救治病人,你们英勇地战斗在第一线,但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倒下。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只有注意保护自己,才能救治别人,才能争取最后的胜利。 为此,我们科学地、有计划地、有步骤地制定了适合我院的AP治疗计划,治疗工作很快便走上了科学有序的轨道。 首先,我们制定了各级医生的工作负责制度和UP病房管理制度,注意合理排班,尽可能缩短在中山楼AP病房工作的医护人员接触病人的时间,加强个人防护。 中山楼AP病房每一楼层安置电脑,将每一病区病人的资料制成一览表,包括姓名、性别、年龄、原来工作部门、主要症状、发热情况、X线胸片情况、主要用药情况等。每天分上、下午2次将报表送往AP治疗前线指挥部和AP防治总指挥部。 在中山楼11楼,每天上午9时和下午3时,AP治疗小组的专家们都集中在一起进行会诊,阅读当天的X线胸片,结合临床情况,对每一位病人的检查和治疗提出具体方案。然后,由每一位病区区长或主治医生负责落实每一项治疗措施。 AP治疗小组经过反复讨论,制定了AP治疗建议,使治疗更加规范化。该建议包括AP治疗总则和请示制度,对氧气疗法、抗生素、肾上腺皮质激素、丙种球蛋白、干扰素、抗病毒药物、升白细胞药物、支持疗法和对症处理等的使用指征、原则、方法以及注意事项作了较详尽的说明,并提出了出院建议。随着对AP的认识进展以及临床经验的积累,根据广东省收治AP病人工作指引,我们对该建议作了不断修改和补充。 在短短的1个月内,我们收治染上AP的本院医护人员达到90人,加上部分家属和孕妇,病例数将近100人。病人入院最高峰的时期开放了中山楼14~18楼共5层病区。由于以上措施,整个AP救治忙而不乱,有条不紊,每一项治疗也顺利到位。 在治疗初期缺乏经验,患者持续高热,病情凶险,进展很快,成批患者肺变严重,明显气促,尽管吸氧,血氧饱和度仍降低至90%以下,生命危在旦夕。采用多种常用抗生素但效果不好,再拖延下去,后果堪忧。在这关键时刻,陈为宪教授大胆提出了将病人分为3组,A组试用头孢霉素类;B组试用四环素类;C组试用氨基糖甙类。经过2~3天试用,观察效果,再决定下一步的处理。在这困难时期,没有前人有效的治疗方法可借鉴,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 希望的曙光 在实施ABC方案后第2~3天的下午,AP治疗小组发现,使用四环素类以及氨基糖甙类抗生素的大部分病人的肺部病灶开始消散、吸收,体温开始下降,气促减轻,血氧饱和度恢复到90%以上。顿时,整个前线指挥部沸腾起来了,这么多天来我们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随后,我们及时修订了治疗方案,并进一步完善了治疗措施。 由于ICU不少医生、护士病倒了,ICU通风、隔离等缺陷问题突出,暂时无法运行,因此,尽管大部分病人开始好转,医院还是果断作出决定,积极与外院联系,将部分严重患者及时转往ICU健全的医院。在这关键时刻,广州医学院呼吸病研究所和广东省人民医院接受了我们的病人。 经过1个月的努力,AP病人已有80%康复出院,AP病房也从原来的5层减至2层。再后来,AP病房减为1层,几位尚未出院的医护人员也在康复之中。曾在中山楼AP病房一线工作的医护人员多达300余人,44天过去了,仅8人受感染,而且大多发生在AP病房开区初期、防护措施尚未完全到位的时候。另外,我们自己也积累了治疗AP的经验,使AP病人的自然病程有所缩短。 我们仍需努力 自3月以来,不少国家或地区陆续有报道医护人员受感染AP。看来,AP还在肆虐人类,尤其是医护人员,社会上亦存在不少散发的AP病人。我们的责任重大,面临的困难很多。继续积极救治AP,这是医护人员义不容辞要承担的责任。 3月,我们医院UP的蔓延得到有效控制,AP患者的病情也日趋稳定。黄院长及时作出决定,尽快恢复医院原有的医疗、教学和科研工作。3月17日,内科正式恢复了住院病房的日常工作。曾经最黑暗的病房重现光明,病倒的医护人员开始上班了。劫后余生,我们都更加成熟。 以上是我作为一位内科主任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事件中的亲身经历和感受,我们的医院、我们的内科和我们的同事在这场抗争中作出了最大的牺牲和贡献。为了纪念这次事件,经过几个不眠之夜,我把它一一记录下来。当我完成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觉得,比起他们,自己实在微不足道。其实,比起其他更加轰轰烈烈的事件,我们也算不了什么。 后记 3月24日,呼吸内科李建国主任病愈后正式上班,他接管了中山楼17楼AP病房的日常工作,AP治疗小组的大部分人员逐渐返回原来的科室,恢复了日常的医疗工作。我仍然兼管着AP病房的工作。3月28日,ICU的吴海东医生病愈出院,这标志着受AP感染的医护人员全部出院了。 从2月6日至3月28日共50天内,中山楼AP病房共收治AP病人96人(不包括4例疑似病人),其中本院职工90人,职工家属5人(包括1名产妇),其他产妇1人。除2人以外(2人因病重送往广州呼吸病研究所救治,其中1人经抢救无效死亡,1人正在康复之中),其他病人全部康复出院。 现在,中山楼17楼AP病房仍继续收治其他非医护人员的AP病人,现有的3名病人病情已经稳定。 医院又重新恢复到以往一样的平静、忙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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