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摩看天下：SARS经济成本

　　本报记者 钱琪 香港报道

　　香港一家当地媒体报道，有10%以上的人一天洗手超过30次。

　　人们行色匆匆，朋友擦肩而过，仅仅给一个会意的眼神；同事们在电梯里不再聊天，不再分享同一份报纸，用脚开门不再被认为不礼貌；售货员完成交易的时候尽量不去碰顾客 的手指；开会的时候，人们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更无需什么理由而去握手了。电影院、剧院关门，DVD租售业务开始火爆；消毒洗涤用品销售好的翻了好几番，整个城市闻起来像座医院。

　　我们的生活正在被改变着，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而变。而那些超越感官之外的变化将会在更长一段时间内决定和影响我们国态民情。

　　与谢国忠的见面，同样没有握手。

　　拥有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博士学位的谢，1997年加入摩根士丹利，现在是摩根士丹利董事总经理、亚太区首席经济学家，目前其服务的客户(欧美为主)在亚洲证券市场的投资额度达2000多亿美金(不包括外汇市场)。

　　谢一天的工作基本是从阅读邮件开始，每天都要回复环球30多个基金经理的问询邮件，接20多个从各个国家打来的电话，谢说，我了解他们。2002年外商直接投资占到GDP的4%。

　　四月初，摩根士丹利调低中国全年GDP预测到6.5%，引起市场争议，不过谢国忠表示，二季度预期还会继续下调。

　　而中国第一季度经济增长则是前所未有的高，GDP增长9.9%，出口由2002年的22.1%增长到33.5%，外商直接投资由12.5%增长到29.4%。

　　而在东南亚一片“关门消炎”的格局中，我们再审视中国经济格局的时候，只能是另一种眼光了。

　　SARS经济成本

　　《21世纪》：SARS对经济的冲击，最直接的表现是什么？

　　谢：SARS是继亚洲金融危机以来对亚太经济区最严重的打击，最直接最敏感的后果就是：资产值降低，股东所有的股本金一扫而光。打击最大的行业是航空业，下降60%多，可以说是毁灭性的。航空业有这样的特性，如果生产能力为100，下降50%以后，现金流就不能保证，所以现在所有航空公司的现金流基本是负的，而且这种情况下银行绝对不会给予贷款，一些大的航空公司有一些现金流储备，或许可以撑到年底，而香港有些航空公司可能这个夏天都撑不过去，除非政府出手相救。接下来应该是酒店，香港五星级酒店的入住率只有10%，每天的固定成本都很高，依然面临现金流缺乏问题。旅游还可以撑一下，也就是说有很大固定资产的公司都会受到较大损失。

　　《21世纪》：对损失是否有估算？

　　谢：SARS的经济影响很难估算，政府都全力以赴动用所有可能的资源去抵抗瘟疫，而从来没有一种疾病像SARS这样对医务人员的伤害这样大。国际国内商务活动基本都停止，而很多的经济活动都需要面对面去沟通，但现在改变了，比如我，既不能去旅行也不能见专程来见我的人。所以说，如果把SARS与金融、咨询、法律和会计相联系，很难估算其造成的经济损失。

　　《21世纪》：商务活动大面积停止，亚洲经济会面临衰退么？

　　谢：保持旅游和消费是避免东南亚国家经济衰退的唯一条件，但SARS严重创伤了这两个因素。这场疫情对香港的打击最大，旅游锐减相当香港5%的GDP。而韩国对旅游的依赖度要少于中国，IT业在中国的消费市场极具竞争力，中国出口仍做得很好，多个因素使得韩国不会有大幅度的衰退。

　　《21世纪》：对中国GDP的影响，是否有新的预测？

　　谢：三月初我们预计全年的GDP增长为6.5%，因为第一季度经济增长强劲，但二、三季度是不会有增长的，我们会随着发展修正我们的观点。

　　中国GDP中，海外旅游增长(包括航空)占2%，内部旅游增长占3.7%，外资投资占4%，根据SARS疫情对这些行业的冲击，6.5%预计是保守的，这一数字下季度还会调整。如果按照香港的经验，北京一个月后感染人数下降，也许会好些，但如果再发生一个城市爆发，那对经济的打击仍然是不可低估的。

　　金融底线

　　《21世纪》：这场疫情对金融业的影响如何？

　　谢：这场疫情主要通过房地产、股市对金融业造成损失。金融业很多钱都套在里面，房地产特别是高档外销的：广东、北京市中心、上海市中心三大区域，虽然量少，但销售额基本占到全国房地产总销售额的1／3，而这些高档房地产对港台资金的依赖性都比较重，上海有一半以上的销售额来自港台商户，深圳的依赖性则更大。而香港房地产，目前存货还有2.6万套单元，意味着有600多亿元港币盘活不了，而且随着在建完工，存货还在增加。

　　而现在销售基本停顿，交易萎缩下去对银行的流通会有很大影响，但还不会引起金融危机。

　　《21世纪》：是否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支持经济发展？

　　谢：没什么措施可以采取，只有熬过去。

　　政府给予企业或民众一些补助或是税收上的减免，只是表示政府关心民众，香港拨财政118亿港币，确实对一些公司来说有点好处，本来要关门了，现在可以不关了；此外只有熬过去，等待经济恢复过来再说。而经济恢复，一定要等到中国的疫情控制下来，才会有所改观，因为即使香港、台湾、新加坡、泰国等周边地区控制疫情，本地的餐饮、零售也许会有所恢复，但只要中国疫情还未得到控制，欧美的投资者同样不会进入，旅游无法恢复，其他的很多方面投资仍无法恢复，整个区域的经济还是无法恢复。

　　《21世纪》：那么中国经济要在这场疫情中保持胜利，最关键因素是什么？

　　谢：出口。中国的现金流主要来自出口，贸易是中国的生命线，如果贸易跨掉，冲击的就是金融业，现金流一崩溃就很危险了。但如果出口好的话，信心就会有，SARS疫情对最基本的出口目前还没有较大的改变。出口业务方面防疫性做的比较好，劳动力基本已分割成小块，很多公司销售部门、销售员已经放到美国，这样就不会遭到别人的拒绝。

　　中国出口贸易三月份没有受影响，4月份基本已经过去了，货物应该都上集装箱了，影响也不会大，对5月份也许会有一些影响，但影响究竟有多大，很难说，因为出口产品传播病毒的概率微乎其微，这种认识国际社会是有的。

　　《21世纪》：对抗这场疫情，我们是否可以说有一个底线，金融业的底线在哪里？

　　谢：如果疫情能在未来1个月得到控制，中国第四季度经济应该会有所好转。但香港比较严峻，在我看来，这场疫情已经把香港经济推到边缘，如果房地产市场在连续5年下跌后继续下跌，那么价格跌到什么程度将会影响香港金融的稳定性，这么说吧，得益于香港银行系统高资本充足率的影响，只要未来房地产价格不跌过50%，银行就仍能保持健康。

　　外商暂不会走

　　《21世纪》：中国去年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吸引外商投资最多的国家，受SARS疫情的影响，目前外商直接投资会大规模撤走么？

　　谢：中国经济对外商直接投资依赖性很高，所以市场一直很关心。中国利用外商投资今年比去年同比增长了20%，这是全球通缩的压力迫使跨国公司更专注于他们在中国的投资。但SARS疫情的爆发，也延迟了外商投资项目，对中国利用外商投资的影响，短期看是很大的。但长期来看，也不用那么悲观，外商的钱总是要投资的，目前和中国相比较，有竞争力的国家是墨西哥，但墨西哥的投资成本仍然远远高于中国，吸引力不是很大，我和很多跨国公司的分析员都聊过。

　　仅仅因为SARS的影响，外商投资大规模的转移还没有看到。

　　《21世纪》：中国在全球化市场中具有的国际竞争力主要体现有哪些？

　　谢：中国能够吸引外商一个最大优点就是，那些利用中国低成本的电子产品生产商一直可以通过削价获得市场。只要中国价格一降，其他地方除非与中国靠拢，否则无异于自杀。中国强劲的经济增长并没有同步提高中国的劳动力成本，相反可能正在下降。举个例子，220万的大中专毕业生从学校出来，比去年多出33%，而去年很多人还未完全找到工作；在经济增长接近两位数的时候，学生最初就业时的工资水平却在下降，这是令人震惊的事实。资本供应也在快速增长，今年第一季度家庭储蓄率比一年前增长54%，中国的资金比任何地方都要充裕。举个例子，资本密集型的半导体生产行业，跨国公司能在中国得到一位数利息的贷款，这是别的地方不可能有的。

　　劳动和资金成本的低廉并不能完全概括中国竞争力，第三个因素是中国正允许外国公司探索以前我们从未看到的经济规模，一些轻工行业的规模已经发展到世界从来没有的地步，这些是脱离了中国或其发展中的经济是无法实现的。

　　中国和其他出口型经济国家的竞争间隙正在拉大，生产力正在提高。剩余劳动力和高储蓄一直在降低劳动力和资金成本。在全球化中，中国将继续增加竞争力。

　　《21世纪》：那么在SARS疫情中，为保持外商投资，政府应该做些什么？

　　谢：以中国现在的经济规模和地位，如何处理危机不仅仅决定着自己发展，还决定着周边区域的发展。中国的新任领导人正面临着最严峻的考验，透明度和果断性对保持外国投资者信心是至关重要的，否则SARS将会在长时间内打击中国经济。

　　新浪编者注：《天佑华夏》专题系《21世纪经济报道》与新浪财经联袂制作。本文为《21世纪经济报道》抗击SARS特刊（1－28版）系列文章之一，该特刊（完全版）为《21世纪经济报道》授权新浪网独家刊登之作品，所有媒体及网站不得转载，除非获得《21世纪经济报道》书面授权并注明出处。欲转载本专题相关内容、或对本专题有任何建议，请来信[e-mail]， 或致电：[phone] 转5151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