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李扬
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国民经济快速发展，尤其是各行各业经受着入世的考验，作为经济心脏的中国金融，怎样在新形势下更好地为经济发展服务？怎样加快改革步伐适应新形势？尤其是中国的资本市场究竟如何发展？记者就这些问题采访了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家李扬教授。
李扬教授说，我们要大力发展金融市场，使之与国民经济规模相匹配。其中资本市场应是多样化的、正规化的，要包括A股、B股以及国际化的H股、N股，还要包括酝酿已久的二板市场；还应当包括现在在各地的基础产权交易正规化的问题、用民法保护和制约的自然人之间的资金筹措问题。过去是一“集资”就“非法”，现在也要将其区分，特别是一些利用手中行政权力进行集资活动的，十有八九是非法的，十有八九会出现资金使用不符合出资人意愿和利益的问题。如果是市场化的，符合民法法则的，按照公平、自愿原则进行的集资活动，我们应当给予肯定和保护，并适当给予鼓励。
现在，很多人都关心A股市场的发展。李扬认为，应当给A股市场的发展一个客观的评价，尽管A股市场存在许多问题，但是如果把它看作是一个过程，这个阶段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在这之前的阶段，是一个大发展的阶段，但也是一个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阶段。一个事情要看两面，前两年监管机构加强了监管力度，有力地打击了这种圈钱的行为，自然会造成市场规模有所萎缩。但如果把这一过程放在长期来看，就可以发现这是有益的。现在市场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市场向规范化发展，比如说现在的上市公司质量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而做假的行为也受到了很大的抑制，一批批的造假公司的落马就是证明。相应的司法制度也有了发展，像个人诉讼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规定，就使投资者的投资行为有了法律保障。为股票市场大规模的、健康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好的基础。下一步，在继续完善市场架构的工作中，要吸收国外的经验，因为在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时候，全球的股票市场都出现了虚假信息、监管不严等问题。引起了全世界，特别是中国监管当局的关注。中国这个市场具有两个特征，转型和改革。一方面我们是转型经济，从供应不足向供应过剩、从欠发达国家向进入起飞国家转型。另一方面中国从传统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这两个任务都是非常重的。所以市场中存在很多问题是很客观的现实，也是必然的过程。目前存在的所有问题都必须要在下一步改革中解决，不解决就不能进一步发展。比如说国有股减持的问题，必然要有一个能使投资者产生稳定预期的方式和机制，一个可以同时兼顾各方利益的方案。过去的几次减持方案，众所周知，考虑较多的是国家利益，而对于几千万投资者的利益照顾不足，对历史形成的问题考虑的比较简单。相信会有一个能为各方面接受的、也就是为市场所接受的结果。评价这个方案的结果，不能只用跌和涨为标准，而要看稳定不稳定。无论是跌还是涨，只要是能够为人们所预期的，是符合规律的，就应是一个合理的结果。关于外国投资者进入问题，QDII(国内投资者向海外资本市场投资)、QFII(合格的外国投资者制度)，现在都有了一些尝试；上市公司的治理结构的完善问题；监管当局的市场化问题，现在都被明确地提出来了。监管当局再不能总提别人的市场化，而回避自己的市场化问题，因为市场经济是法制经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什么能够例外。还有证券交易所的地位问题，券商的地位问题，证券公司的治理结构问题等等，这些都必须在市场化的条件下重新调整。我相信本届政府一定会非常妥善地处理好这些问题。
李扬教授说，这个市场还有一个趋势大家一定要注意到，以前这个市场一直是由散户主导的。市场常常一边是国企，一边是散户，即使有一些机构投资者，也往往是散户行为。而且机构在其中也一般是短期行为，这种状况在今后几年将会有很大的变化。从上市公司角度讲，我们已经看到，有一些大型的、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企业开始上市，先是一些金融机构，比如招行、浦发行、民生等一些有活力的银行开始上市；紧接着又有一些房地产企业上市，房地产被认为是支柱型产业；后来又有通讯业、交通业等一些大型企业相继上市。目前有一种说法，股市不代表国民经济。因为上市公司的产业结构和国民经济的产业结构不相一致。只有上市公司可以代表国民经济的特征和发展方向，股市才能成为国民经济的代表，这就是股市的结构问题。除了要让大型的企业上市以外，我国国民经济中非国有成分已占到了很大比重，也应当在股市中有所反应。国民经济结构中主要的几个组成部分都应在股市中有所表现，股市才能代表国民经济的发展。
李扬认为，投资者结构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前几年监管当局有一句口号叫发展机构投资者，但是这种发展机构投资者的方式是人为制造一些机构投资者，例如基金。基金是一种衍生的工具，虽然从发达国家借鉴来的，应该说是比较先进的，但其本质上是一种衍生的工具，基金在中国的发展是不健康的，至少没有达到当局所预期的效果。然而发展机构投资者是资本市场发展的必然，现在已经初露端倪。比如保险，去年保险业发展得非常快，现在保险业一般的资金一天都是数以亿计的进账，一年下来就新增了上千亿的资金，这些资金必须要以股票、债券等方式进行投资。还有一股资金比保险还要巨大而且更具潜力的，就是社保基金，这不只是包括社保基金理事会那里1000多亿的资金，还包括国家劳动保障部，以及各个地方社保部门的资金。而且现在社保范围正在从国企向非国企扩展，从城市向农村扩展，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巨大的一个社会安全网，这个安全网的形成，对我们社会的稳定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另外我们也应当看到，它聚集了大量的资金。这部分资金，根据国际的经验，大部分要流向市场。所以，一边是大型的、关系国计民生的企业上市，另一边是一些大型机构投资者稳定的资金流入市场，这个市场的格局就会有很大的变化，总的来说，这个变化是一种健康的变化，以前那种大起大落、庄家爆炒等现象将会大量减少。因此，今后金融结构的调整将会成为主要、突出的部分。
除了股市融资，直接融资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债券融资，这一部分我相信今年也会有很大的发展。现在看来，很快可以付诸实施的就是企业债券。去年的企业债券就发展很快，虽然还是采取传统的审批制，但仍然发展很快，今年的发展可能会比去年上一个台阶。另一部分就是金融债券，金融机构发放债券的意义很重大。对金融机构来说，发放债券使之取得了附属资本。金融机构是需要大量资本的，虽然可以通过股市上取得，但由于程序较为复杂，而且时间较长，而发债就相对简单，并且由于债券的期限较长，所以在监管概念中，扣除了一定的利息后，是一种长期稳定的资金来源，就可以视为资本，一种附属资本。国债由于受制于财政政策，所以今年不会有特别大的发展。
间接融资，今年也会有比较大的调整。我们现在已经形成了四大国有银行，11个股份制银行，100多个城市商业银行，几百个城市信用社，成千上万的农村信用社。从前两年的情况看，银行业的调整还是很有效的，不同类型的银行都根据市场细分的原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比如说四大国有银行，一般是根据自己的优势，工行针对大型国企，建行针对大型建设项目，农行针对农业建设，中行专注海外项目。同时股份制银行发展也非常快。从统计数据可以看出，1997年的时候，四大国有银行和三个政策性银行共7个国有金融机构，它们当年新增贷款额占全社会新增贷款额的80%；但到去年年底，7个金融机构只占到了58%，其他的金融机构已经占到了42%。甚至在2001年的时候，国有金融机构只占到了49%，由此可以看出其占市场份额明显下降了。其中11个股份制银行，其份额从4%发展到17%，翻了几番。可以看到，像招商银行、光大银行都推出了许多新的业务，如理财业务、客户服务、一卡通等，使客户对它们从陌生到熟悉。城市商业银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可以看到，外资进入中国后，首先参股的是城市商业银行，如上海银行、南京银行、杭州银行、西安银行等。它们利用自己与地方联系的优势，都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可以说，现在我们银行业已经形成了根据自己的比较优势来寻找位置的市场结构。
去年，由于外资金融机构进入中国，使得我们的金融体系发展非常快。虽然外资金融机构进入后的动作很小，但是震动非常大。比如，花旗、汇丰要求存款在3000美元以下要收取费用，虽然动作很小，但透露了一个信息，就是说它们要服务于3000美元以上的大客户。这就说明了，每个机构都在找自己最具有优势的方面，市场这么大，这么复杂，没有哪个机构能够包打天下。我们的银行业经过调整，经营状况有了很大改善，银行的贷款效率也提高了，虽然还有一些潜在的问题，但是解决问题的方向，已经比较明确。因此，只要我们的经济总量能继续以7%至8%的速度增长，无论是间接融资还是直接融资，都有望能够健康的成长。
新浪精彩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