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词语中变革——选举

　　邵颖波/文

　　从古到今中国人没有选举的历史。

　　对于合法地获得公共事务管理权这件事来说，中国人更熟悉的方式是世袭、禅让、赐封、科举，直到任命和选拔。现在，你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学人的研究报告说，或者是一些外 国人凭自己的观感所下的结论，那就是中国人对于选举依然没有热情。

　　在没有共和历史的人文传统之下，完结了帝国史的中华民族在20世纪初开始进入巨变时代。选举以及选举活动伴随着革命与革新在中国开始出现。从孙中山到中华民国再到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从战火纷飞到运动十年，从意识形态社会到务实的经济建设年代，有历史价值的，深刻影响了中国现代发展史的选举活动人们可以记录下很多，比如贿选大总统或者是遵义会议上毛泽东被推为领袖。但是20世纪前半叶却从没出现过一次真正由全体普通国民热情参加的选举。

　　1953年，在第一部宪法诞生之前，中国颁布了选举法，它的实施促成了新中国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的普选，并且随之产生了新的国家机器和第一部具有现代意义的宪法。

　　但是，之后的历史人所共知。

　　1979年7月1日，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地方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法。这是共和国新的法律基石。但是它的意义并未被人认真地诠释于民众，而是被人为地神明般地供奉起来。英雄模范随同大小官员们共商国事仍被人民看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他们如何进那座神圣的殿堂并没有多少人清楚。政治神秘主义依然盛行的空气中，1987年颁布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同样悄无声息。

　　忽然有一天，一个新词出现了，这个词叫“海选”。这个由吉林省梨树县双河镇平安堡村的乡亲们喊出的土洋结合的新词汇成了现代中国民主进程中最富于“符号意义”的标志性词汇。

　　1991年冬，这个村的农民在原来静默的村委会换届选举当中，突然不要村党支部提名候选人，而是由他们自己任意提名。和全国千篇一律由党支部提名、群众投票画圈的办法不同，村民们说要在全村所有人当中大海捞针。村里的文化人说，根据法律，村委会主任、副主任和委员都要由村民代表直接选出，而候选人提名的方式有四种：党支部提名，村小组提名，村民自荐和村民联名提名。他们要求实施法律规定的权利。最终开明的政府同意农民的要求，于是，平安堡村一夜成名，对于现代中国的历史来说，他们的功绩绝不逊色于安徽小岗村。这些在先前走过场的选举中，动不动就胡写乱画，甚至把李逵写进候选人名单的农民真正找到了当家做主的感觉，那种甜蜜的滋味吸引了所有中国百姓的心。

　　随后的十几年里，以直选为核心内容的村委会换届选举在中国广大农村全面展开，民主政治的萌芽最终在社会底层找到了广阔的生存空间。1998年，《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修改为正式法律，并且庄严宣告：村民委员会主任、副主任和委员，由村民直接选举产生。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指定、委派或者撤换村民委员会成员。法律就是这样促进了政治改革向文明的方向前行。

　　1989年颁布的《居民委员会组织法》为中国基层民主的发展提供了从农村进入到城市的先期条件，法律本身此时真正成为了政治文明的指引。直接选举现已成为中国基层选举的主要方式。

　　现在，那些具有专业知识的政治法律学者们就像技术人员一样受到农民们的欢迎，他们不断地给农民们描绘着未来，甚至鼓动农民们直接选举乡长、镇长和基层的党委书记，他们把可以看到的目标设定为中国出现由直选产生出来的县一级政府的领导人。这些依靠一些善意的国际组织提供援助的专家们直接创造出了四川步云乡乡长直选、湖北的天村试验、北京九道湾社区居民委员会直选等启迪性极强的成功的选举案例。

　　而另外一些人，正在借助这种蓬勃发展的基层民主势力，希望借助法律的进一步发展设计出让世界上发达的政治文明在中国落地开花的途径。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看到不少由学者提出的法律修正案。这些修正案的内容已经涉及到最为敏感的乡、村关系和党、政关系。

　　直接选举在中国城乡基层的蓬勃发展，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力图在这个文明古国彻底发扬民主的决心，也使人们看到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光明前景。尽管人们在很多困难面前仍不免感到力不从心，但是，明智的人都会有一个坚定的判断，就像是美国前总统卡特那样，这个外国人在2001年9月在观摩江苏省一个农村村委会选举后，由衷地感叹道：“中国农民珍惜自己的权利，中国领导人支持村委会选举，这一进程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