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锡文：入世以后农业发展与预计有很大不同

　　新浪财经讯 2003年1月17日，“中国经济50人论坛”2003年会在钓鱼台国宾馆开幕。新浪财经独家网络直播本次年会，以下为文字实录：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陈锡文：入世以后农业面临的情况和事先的预计有非常大的差距。包括我自己在内，入世之前很多人担心农业价格会受到非常大的冲击，主要表现在资源密集型产品会迅速增加进口。也有乐观的一面，认为劳动密集型产品入世以后可能比较快地扩 大出口。

　　但是，从这一年多的情况来看这两个判断都没有得到应验，实际状况是农产品进口有适当的减少，但是出口虽然比上一年有增加，但是增加是粮食。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和目前国内的农产品供求的状况，以及去年主要的农业国家面临的自然灾害有直接的联系。从国内来看，主要农产品仍然处于供过于求的情况，去年粮棉都是增产的。粮食是增产的，价格是进一步下降的。从国内农产品的粮食作物的价格水平来看，国外的产品应该说是无利可图，所以没有进来。当然这里也有我们采取的比较正确的应对措施，比如粮食，有两项重要的措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个是取消了粮食国内运输的铁路政策，第二个是对出口的粮食全部退费。另外采取这样两项措施，粮食的价格降低了一些，再加上国内市场本来就在下跌。

　　第二方面，北美和澳大利亚遇到了旱情，澳大利亚、加拿大谷物的产量比前年减少了一半，造成国际股市价格大幅度上扬，这样给增加出口创造了机会。另外一方面，预期的劳动密集型农产品的出口之所以没有出现光明的前景，非常重要的一点，仅仅靠劳动力价格低，仅仅靠产品价格低在目前的农产品产品市场上很难占据优势，因为最近这几年农产品国际贸易中，非管输壁垒，用质量和技术作为壁垒的现象，越来越普遍。农产品的产品出口中遭遇到质量安全指标的限制是最普遍的。

　　我的观点是两点。第一，我国不可能长期处于主要农产品供过于求的局面，一旦局面小时，国外的谷物大规模进入中国的压力仍然是存在的，而且是长期存在的。第二，世界各国采取以绿色壁垒、技术壁垒作为新的贸易保护主义的趋势迅速发展，普遍使用。如果劳动密集型的农产品不能增加科技含量，提高质量标准的话，出路会越来越艰难。第一年看起来风平浪静，状况比我们估计得要好得多，但是实际背后隐藏的惊涛骇浪没有表现出来，压力在后面。

　　第二个基本看法，实际上，中国农业的压力，农业发展和农民的压力主要是在国内，而不是世界上。现在大家谈到最多的是从1979年开始农民收入就下降，入世是在2001年年底，农民收入增长带有全局性、普遍性的问题显然不是入世造成的，而是国内的市场的问题。近年来农民收入真正的农民收入实际在减少，农民的收入尽管能保持一个比较低的增长速度，2—5%的幅度，主要是非农产业的支撑，农业的收入是在减少。

　　减少的原因主要是市场因素，我计算了一下，2001年城镇居民每个人粮油肉菜四种农产品人均比1996年减少了132.1元，这是造成农民收入难以增长的很大一个因素，相当大程度上也是城乡差距拉大造成的一个结果。否则很难解释人均GDP不到一千美元，为什么农产品过剩的原因。这是一个国内的问题。第二个，从国内的实际状况来看，包括农民的减收和农产品有联系，农民的收入增长压力其实主要在内部内陆，而不在于沿海地区。我们能看到的就是沿海地区和内地农村收入差距最大的是1：4的样子，目前上海和江浙发展地区有六千块钱左右，甘肃和贵州这样的地区在一千五百块钱以下，收入差距是1：4。

　　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收入结构上，无论是发达地区还是落后地区，农民收入来自于农业的部分几乎差不多，一千一百块钱到一千三百块钱左右。毫无疑问，农业所受到的压力转换为农民的收入的，如果对于六千块钱的收入，即使农业收入减少一半也没有什么影响。对于内地农村一千五百块钱收入中有一千二三百块钱是农业的，影响非常大。

　　入世之后更需要关注不同地区的农民，生产不同产品的农民受到的具体的压力，这需要关注。所以我觉得这两个问题一定程度上都是要靠国内来缓解压力，入世不会带来更大的影响。

　　第三个，入世以后宏观经济方面还会对农业带来不确定的影响，其中最突出的两个不确定因素是，第一，通货膨胀问题。通货膨胀下的农产品和通货紧缩下的农产品市场差别是非常巨大的。最眼前的就是记忆中，通胀率最高的是1994年，那一年物价指数是21.7%，那一年粮食的价格上涨了50%，农民增收是非常容易的。这几年，基本上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是负的，对农民增收非常不利。所以，要考虑从目前存在的供需趋势，如果转过来的话，农业的发展有很大的变化。第二，我自己认为人民币所受到的升值压力是非常大的。如果出现人民币汇率升值的话，对农业的压力不得了。

　　所以，即使不说升值，回头想一下，我们93年的时候，5块钱左右的汇率，那么对农业就大得差不多了。所以汇率的变化对农业是性命攸关的一件事情，现在还不确定。

　　第四个，我简单讲一下对于农产品国际贸易中，最近两年加强的一些趋势，非关税贸易壁垒和贸易保护抬头，通过利用质量安全指标来限制自由贸易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需要重视，我们下一步也要讨论这个问题。前一些日子有几位美国专家跟我讨论，是否应该中美两国联手，迫使欧盟和日本破除他们的质量壁垒。现在全球化的趋势，是用绿色壁垒来限制农产品的自由贸易，现象越来越普遍，第一方面我们要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埋怨别人对我们过于苛刻没有多大道理，必须把自己的产品质量和安全标准提上去，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这是必须要做的，必须加强农业科技进步。但是也必须要在WTO的框架下充分运用我们的权利来争取我们应该获得的地位，这是非常重要的。第二方面在运用闭塞壁垒的过程中，我觉得世贸组织也好，农产品贸易也好，可能要更多的讨论一下既然是安全标准，那么它的目的只能是维护人们的身体健康，而不能是壁垒。因此健康和安全的标准必须有科学的基础。讲得出来这样的标准就是为了健康，而不是为了实行贸易壁垒。

　　实际上，我觉得，有一些指标已经定得就是为了贸易壁垒。连科学家也讲不清楚指标提高200倍以后对人的健康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影响，从提高1倍到200倍之间哪一个倍数可以达到不损害健康，没有人可以讲清楚。所以我个人认为目前运用的健康和安全标准实际上是为设置更多的贸易壁垒服务。估计到这种现象，一方面我们应该通过科技进步打破壁垒，另一方面，也需要在新一轮谈判中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对于把这个问题进行更好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