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海选村官路难走 对上对下都照应

　　注：本文为《新世纪》2003年第1期--“2002年中国社会大盘点”专辑之一，全文共五十回。撰稿/王安

　　7月23日，中共中央印发《党的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其中规定干部不得在本人成长地任要职，同一岗位十年换人；任职前公示最少七天，厅局级至少本科学历；回避亲属关系，严重失职当引咎辞职；等等。

　　中国人民大学行政学系主任毛寿龙教授评价说：“这个新条例的重大突破，不仅在于强调如何用人，主要在如何选人上有很大变化，更加公开、透明、规范，且适用范围和级别提高了，基本上到了副部级。”

　　毛寿龙认为，新条例设计了新的选拔任用机制，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减轻任人唯亲、跑官买官等人事腐败现象，但新条例仍没有解决一个根本性问题：让百姓真正参与进去，尽管任前公示制、群众评议制等给了老百姓发言的一定权利，但是根本的、核心的决策，仍拘囿于官僚体系内部。这是很危险的，其结果是强化了部门的利益和作用，官员的眼睛仍无法由上看变为向下看。

　　谁当官，一把手说了算，这是中国官场的规矩，所谓党管干部。在广东，这一情况正在改变。4月3日，广东省委投票表决了3名拟任和推荐人选的地市级正职干部。

　　有评论说，广东的改革，对于那些想通过不正当手段达到不正当目的的人来说，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决定他命运的人多了，要达到不正当目的，至少要摆平所有“婆婆”中的一半，需要耗费的精力、财力显然不是摆平几个甚至某一个人所比。

　　评论说：多年来，政治体制改革一直是中国改革两条腿中的一个瘸腿，国家的民主法治必始于执政党党内的民主建设。与政府领导人的产生过程比较一下，我们就可以看出：党内的民主建设已经落后于政府和人大。比如，同样在广东省委全委会获得表决通过的湛江市市长人选，省委就没有直接任命，而是以执政党省委的名义提出推荐人选，再递交湛江市人大常委会讨论，根据人大常委会的权限，只能在通过选举获得多数票的情况下任命其为副市长、代市长，等到下一次人代会召开时才能通过选举正式任命其为市长。尽管有时这只是一种走过场的程序，但不按这一程序走，你的任命就是违法违宪的。

　　评论说：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到处可以见到走程序后产生的代市长、代省长，然后再转为正式的市长、省长，什么时候见过有“代市委书记”、“代省委书记”，经走程序后再转为正式的市委书记、省委书记呢？由此可见，程序问题是长期以来在党的建设中被严重忽略的一个问题。

　　基层选干部，亦有很长的路要走。

　　2002年初又是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罗村镇下黄崖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时候。这个以农业为主的村子并不富裕，全村惟一的村办企业淄博锦川水泥厂是1994年建起的，厂长就是当时的村支书王家奎。选举定于1月28日举行，此前，全村230户家庭中有170户收到了王家奎派人送来的价值150元的礼品。王家奎还在淄博锦川水泥厂召开全厂职工大会，“谁要是敢不投我的票，统统开除出水泥厂”。

　　选举那天，在作为会场的村委大院外，多了30多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些都是王家奎用车拉来的。王家奎逐个与选民谈话，轮到常京成了，性格耿直的常京成当面质问王家奎：“你给村民发油、发烟算不算贿选？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威胁村民选举算不算违法？”王家奎指着常京成的脸说：“钱是我的，我愿意买什么东西送人你管不着。想死，就看看外边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等选举完了再收拾你。”从此，王家奎对常京成怀恨在心。

　　王家奎如愿当上了村委会主任。王家奎没有食言，选举过后没几天，水泥厂里没有投他票的20名职工全被开除。“要了俺的东西不选俺，这算什么？”王的家人逢人便讲。

　　2002年6月25日傍晚，常京成正埋头在自己的地里挖土，忽然听见有人喊：“王家奎来了！王家奎来了！”他还没有抬起头来，就听见两声枪响，等到第三声枪响时，常京成已倒在地上，血从全身上下涌了出来，顷刻间就成了血人。王家奎走了上来，说了句让常京成难以忘怀的话：“你敢不选我，我就打死你，谁跟我作对，全得死。”经诊断，常京成全身中弹40余处，两条肋骨骨折，头部缝了20余针，险些丧生。

　　枪击事件后，王家奎外逃了9天，7月4日，王家奎到淄川公安分局罗村派出所自首。然而当天他就被放了出来。据淄川公安分局称：公安机关本来已将其刑事拘留，但在送看守所时，发现王有严重心脏病，根据有关规定，将刑事拘留变更为取保候审：“受害人现在还没有将霰弹全部取出，没法做伤情鉴定，所以还没法提起公诉。”后王家奎被批捕。

　　比枪击这一单一事件更复杂的是，基层村官大面积的起伏纷争。

　　地处江汉平原腹地的湖北省潜江市，市人大代表姚立法在2002年新一轮村委会选举之前进行了一次普查，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该市第四届村委会自1999年9月28日换届选举以来，截至2002年5月1日，全市329位选举产生的村委会主任被乡镇组织及个人违规宣布撤换(含免职、停职、降职、精减、改任他职等)的达187人，占总数的57%。

　　值得一提的是，潜江市在1999年4月曾被国家民政部表彰为全国村民自治模范市；1999年9月第四届村委会换届选举后，又被湖北省表彰为全省村民自治模范市。

　　“三番五次地撤我的职，我在群众中都抬不起头来。”49岁的何先贵神色黯然地说。何是湖北省潜江市浩口镇新豆刀村村委会主任，自1999年经“海选”担任村主任不到一届，被4次免职，5次复职。“上面说复职，就复职，说免职，就免职，跟捏面筋一样。”他说。

　　能不能收得上税费，对上负责还是对下负责，这是村官起伏的主要原因。而对于高级官员来说，腐败则是他们倒下的主要原因。请听下回分解。

　　新浪编者注：本文为《新世纪》授权新浪网独家 刊登之作品。欲转载者请来信[e-mail], 或致电：[phone] 转5231、5173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