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雷锋到底是什么？

　　——《沉静领导之道》中的“离经叛道”

　　杨斌

　　这个题目其实是容易让人指出语病的，该是“雷锋到底是谁”，而不是“是什么”，因为雷锋是人。其实，之所以这么问问题，就是有些怀疑雷锋究竟是不是“人”。60年代起 的“向雷锋学习”，一直到90年代都还是风起云涌。甚至，还有一个颇有“中国特色的”的奇闻就登遍了国内众多报刊杂志，并成为街谈巷议的类似于“新闻”的经典段落——说是美国的西点军校里悬挂着雷锋像，校方并激励美利坚的士官生向这位中国士兵学习，克己奉公，死而后已——就是说，现在连美国大兵都得学雷锋了，咱们中国自己人还不得加把劲？！

　　但是有人认真，心怀不信，就真去打听求证。结果是“西点军校从来不曾悬挂过雷锋的像”。

　　我是60年代出生的，从上学开始教室里头就有雷锋像——挎着钢枪站岗或是在驾驶室里学毛著，还有若干领袖给雷锋的题词，每年三月总是要特别热闹地发掘好事大作特作，有些同学模仿雷锋日记的特殊笔体斜着写字居然也就没有遭到老师批评。

　　雷锋作为一个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成为了时代造就的英雄人物。不，甚至不是人物——因为在我们心中的雷锋，在故事中传颂的雷锋，是那么的神圣，没有一点点私心杂念，没有一点点行差走错，而且，好像，也不可能有一点点负面的东西，因为那会与雷锋的形象多么的不协调。这就是我在标题里问句的来由——到底雷锋是什么？到这里，答案是“是一个神话，一个符号”。因为是神话，所以才会诞生“西点军校学雷锋”的新传奇；因为是符号，所以才会那么纯粹，那么崇高，那么让我们普罗百姓觉得自己很惭愧。为什么惭愧？因为我们无法做到像雷锋那样，大公无私，每一个汗毛孔都洋溢着革命和忠诚。我们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罪，自己的脑子里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闪现。

　　所以，当有人在80年代用报告文学追记雷锋其实喜欢过一个女同志，也还有两件好衣服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大松了一口气。神话与符号，其实是异化。当我们把对每个社会成员的道德标准要求都提升到如此之高，其直接的后果是言行不一，说与做“两张皮”。雨果《悲惨世界》中的一段话是有道理的：“做一个圣人，那是特殊情形；做一个正直的人，那却是为人的常轨。”恰恰是这样一种每个普通人都要变圣人的狂想，连正直这个为人的本分也丢掉了。

　　在《沉静领导》一书中，小巴达拉克教授有些“离经叛道”地对于传统的领导之道进行了反思。他写道，“传统上的领导故事所强调的是领袖们拥有纯洁的动机，强调的是他们毫不动摇地献身于伟大的目标和高尚的事业，强调的是他们乐于挑战既有的制度。往好的方面讲，这些故事鼓舞了人心，指明了方向；往不好的方面说，它们用煽情的动人话语而不是现实主义的理性观点，来解释人们所有行为的动因。它们还告诉那些有着混合和复杂动机的人，他们太自私、太矛盾、太迷惑，因此不能成为‘真正’的领袖。”在这本引起西方企业界颇多热烈讨论的新书中，作者所仔细阐述的“沉静领导之道”则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观点和一整套解决现实问题的工具。

　　沉静领导之道首先承认——领导者的动机几乎往往是，按尼采的话来说：“人性的，太人性的”。它还认为沉静型领导者的成就往往要归功于他们混合的、复杂的动机，而不是由于排除了它们。换句话说，在外部环境和内心世界里信奉复杂性的人，往往比那些试图粉饰这些难对付的事实的人，更有可能战胜日常的挑战。当我读到该书的第二章“信任混杂动机”时，我不由得想起雷锋和他的故事，也不由得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雷锋是什么？小巴达拉克教授可能会说——雷锋是爱个做好事的普通一兵。也许这个答案，可能能让我们离真正的雷锋更近些，也离让社会更美好的目标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