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 我们和你一起走好

　　本刊记者橡子

　　如果说“9.11”之后，不少美国人在心理上进入了一个“不确定的年代”；那么，中共十六大之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感到，他们正步入一个“确定的未来”。对于明天，他们的预期更稳定了，也更清晰了。

　　看起来挺好的

　　看起来真的是挺好的。当2002年过去的时候，中国收获了这样一连串数字—国内生产总值首次突破10万亿元，比上年增长8%；全年固定资产投资额和社会商品零售总额均超过4万亿元；对外贸易额跨上6000亿美元台阶；吸引外资超过500亿美元；至于银行的新增储蓄，前11个月就达到了1.2万亿元。

　　还有很多新的开拓和发展：东盟自由贸易区启动，电信、民航、电力、汽车等多个产业重组，上海的黄金交易市场开业，西气东输工程和南水北调工程东线开工，“中国制造”源源不断地涌入国际市场。

　　对于城里的老百姓来说，他们这一年的收入有两位数的增长，而身边的商品并没有怎么涨价。他们买手机，买汽车，买房子，买打折的机票，到外面旅游，到韩日看世界杯，发短信，看《英雄》，上Internet，听MP3。在深圳、广州、上海、沈阳、抚顺等城市，普通老百姓只要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就可以到公安机关申领因私护照；在上海，普通市民可以在外资银行拥有自己的账户。

　　也有下岗的人，被收容遣送的人，被拖欠工资的人，要上访伸冤的人，特别是农村里，还有那么多收入没有增长、感觉不到生活变化的人—但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在这一年里，通过“低保”、“两个确保”等社会保障方面的措施，通过地方官员为贯彻“三个代表”而采取的一些临时性救济，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这一年，富人的心情可能比穷人紧张一些。不过，当一个英国青年为一本美国杂志所做的“大陆首富排行榜”再次公布时，人们还是发现，富人的财富依然在快速增长，2002年的第100名首富拥有7亿元财产，而2001年度的第100名首富拥有5亿元财产，增加40%。再往前看，1999年的第50名首富只有5000万元财产。还有一个比较是，2001年上榜首富的平均年龄为45岁，2002年则年轻了3岁。

　　这一年，演艺圈名人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什么电影明星，歌词作家，电视导演，倒霉，或者罪有应得。但是，体育明星姚明在美国NBA赛场的表现足以让崇拜明星的我们自豪一番。姚明生于1980年9月，那一年的早春，中国共产党为党的领袖刘少奇平反，5月，中共中央和国务院批准在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试办经济特区。从姚明一代开始，沉重的历史终结了，他们沐浴的阳光开始和世界变得一样。而最终，我们从休斯顿火箭队支付给姚明的薪水数字—4年超过1800万美元—中再次感悟到，只要尊重和挖掘一个人的天赋，这种天赋有可能成为他参与未来财富分配的最重要筹码。

　　这一年，中国城市之间的比赛进一步加剧，竞秀比美，争大求强。柯达公司全球副总裁叶莺对记者说:“我每次到上海，晚上，从浦西经过黄浦江隧道快进入浦东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我好像进入了一个21世纪的城市。”在香港大学执教的经济学家张五常干脆说：“在香港有人问我，香港经济怎么复苏，我告诉他们，等上海超过香港后再拉香港一把。”

　　看起来会更好

　　看起来明天会更好。这个“明天”，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十六大所描绘的，未来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前景。中国共产党的党代会，被美联社评为年度“世界十大新闻”之一，这在以往是难以想像的。

　　有理由认为，一个新的鼓励创造财富的时代将在中国蓬勃展开。中国，将进入一个“财富时代”。这是因为，十六大提供了新动力，新动力必然带来新活力。首先，动力来自财富观的更新。党不再讳言财富，而是倡导，“放手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和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以造福于人民。”两个“一切”，还要“放手”，其迫切与恳切之情，呼之欲出。

　　其次，是党的阶级基础的扩大。《党章》中很关键的一条修改是，“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将先进性的要求和生产力标准、文化标准相结合，则党在扩大自己的执政基础和代表性的同时，已经具有了某种精英色彩。这对勇于和善于创造财富的企业家们来说，当然是一个福音。

　　第三，是所有制认识的突破。十六大报告提出，“必须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必须毫不动摇地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不能把这两者对立起来”。结合最近“民法典”草案中保护私人财产的规定，可以说，中国在私有财产权的确认和保护方面，正悄悄发生着意义重大的变化。200年前，法国思想家贡斯当说：“如果没有给它提供安全保障，财产权……不过是暴力的权利，也就是说，一个根本不是权利的权利。”今天，财产权在中国正理直气壮地成为真正的权利。

　　第四，是劳动价值认识的突破。在传统的劳动价值论基础上，十六大报告提出“要尊重和保护一切有益于人民和社会的劳动”，“不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不论是简单劳动还是复杂劳动”，“一切合法的劳动收入和合法的非劳动收入，都应该得到保护”。不仅劳动创造价值，知识、技术、管理和资本也是价值创造的源泉。这实际上是把单一的“价值由劳动决定论”丰富为“价值的综合决定论”。

　　第五，是国有资产管理体制的变革。十六大提出，“建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分别代表国家履行出资人职责，享有所有者权益，权利、义务和责任相统一，管资产和管人、管事相结合的国有资产管理体制”，“中央政府和省、市(地)两级地方政府设立国有资产管理机构”。中国的10万亿国有资产，将在中央和地方之间明确划分，这对加快国有资产的重组、国企改制、焕发活力，将产生深远影响。

　　所有这些认识上的、体制上的突破与革新，可以说都是在创造一切条件，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以促进财富的充分涌流。回顾历史，环顾世界，中国人从来就不存在“不懂得创富”的问题，而只存在“有没有创富条件”的问题，一旦有了条件，有了舞台，他们自然会闻歌起舞，创造非凡。

　　当人民创富有了更好的环境，明天必然带给我们更大的希望。摩根斯坦利董事总经理兼首席经济师史蒂芬.罗奇不久前就表示，在全球经济举步维艰之际，中国犹如沙漠中的绿洲，“虽然中国目前还不能称为世界经济发展的‘引擎’，其作用尚不能替代美国、欧洲，甚至是日本，但是中国如果照目前的经济增长高速度发展下去，再过五年或十余年，毫无疑问将会成为世界经济格局中一个强大的经济国家。”

　　明天的挑战

　　在推动经济继续快速发展的同时，中国在政治体制改革方面依然走在稳健、渐进之路上。正如国外有评论所指出的，“三个代表”反映中国不会走东欧或苏联民主化的道路，不会立即由党外发展多元政治，而是由改变党内的体质着手，扩大党在社会各阶层的政治代表性，“这样做较易掌控住大局，可以较有效地调和社会多元化所带来的矛盾，而不会出现动荡失控的情况。”

　　党在今天的重要理论工作者、新当选的中共中央委员王沪宁，在写于80年代的一篇文章中将政治民主区分为“哲理性政治民主”和“程序性政治民主”。他写道：“哲理性政治民主是一种政治理想，政治目标，也是一种道德伦理规范，选择并追求它是符合历史发展总趋势的。然而，另一方面，现代化中社会在程序性政治民主方面又是最没有基础的，最没有准备的和最没有训练的。选择和追求一种政治理想可以在较短时期内形成条件，但建立程序性政治民主绝非易如反掌，没有程序性政治民主，哲理性政治民主往往导致不稳定。”当时，王沪宁还在上海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任教。王的想法，和这十几年间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主导思想，颇为一致。

　　十六大报告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最根本的是要把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做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统一起来。”从党的宗旨和追求来看，党自身没有任何特殊利益，而以人民的利益作为自己的利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江泽民反复强调“执政为民”的原因也在这里，党如果能做到执政为民，代表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就能永葆青春；反之，就可能“亡党亡国”。

　　中国的问题，“关键在党”。而中国的明天，能否从美好的蓝图变成现实，党也是关键。

　　在中国的一些地方，执政为民已经有了一些雏形，这些区域党政官员的思想和老百姓已经十分贴近。例如在浙江，地方领导认识到，“老百姓想干的事不去阻拦，老百姓不想干的事不去强迫”。绍兴的市委书记说：“改革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权力下放。政府的削权、放权，是一种进步的表现。逐步地还权于民、还权于市场、还权于法，这是政府的归位，不是政府的退位，政府成为有限权力的政府，这是发展的大势所趋。”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意识，当老百姓要创业致富的时候，政府的态度和做法是—“不限发展比例，不限发展速度，不限经营方式，不限经营规模”；“加大政策扶持力度，加大依法保护力度，加大环境整治力度”；“取消对个体私营企业的一切歧视性市场准入障碍，凡是国有企业能进入的领域，民营企业均可进入”。而当政府成为开明自律的亲民政府时，民本经济的发展就成为再自然不过的事—借用全国最大袜子生产基地诸暨市大唐镇的一名干部的话来说—“在我们这里，除了摇篮里的娃娃和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人人都是活跃的市场经济细胞。”

　　可是，人们也看到，在很多地方，在很多部门，在与人民群众的关系上，党政官员的认识错位和行动悖谬还是不少的，例如：

　　“父母官”的观念(天哪，不但不把自己作为公仆，还要让人像父母一样去孝敬)；

　　“官衔优越感”(级别高，成了心理优越、凌驾群众的资本)；

　　“管制和审批传统”(老百姓“跑断腿，磨破嘴，客没少请，礼没少送，章没少盖，事还没办”；根据经济学家陈志武的研究，注册一公司到开业平均所必经的审批步骤数，加拿大为2步，中国为7步；申请注册公司到开业平均需经历的工作日天数，加拿大为2天，中国为111天；显形的注册审批费用，美国、英国、加拿大都不到其人均年薪的1%，中国则占人均年薪的11%；成立股份有限公司的注册资金底线，日本约为82万元人民币，美国为零，英国约为64万元人民币，其他欧盟国家约为20万元人民币，中国为1000万元人民币)；

　　“向民要利，与民分利、争利、索利”的习惯(连中央电视台热播的《省委书记》中，廉洁敬业的省委书记在谈到国有企业资金困难时，也说“没有钱可以找股民‘借’嘛！”)……

　　我们可以举出很多中国在明天面临的挑战—国企改制如何实现“最后一跳”，“新农村运动”怎样展开，社会保障体系怎样完善，四大商业银行新增不良资产如何处理，腐败与人的空虚怎样消除，就业难题如何化解；我们也明白，在全球化时代，中国并不能保证一直“独善其身”，也可能受到冲击；但是，只要万众一心，精诚所至，办法就总比困难多。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也许是在于—某些党的官员，政府的官员，丢弃执政为民的思想，为个人的特殊利益和既得利益而“奋斗”；他们以及他们在商业活动上的勾结者，共同组成牢固的既得利益集团，以机会主义心态和不公平的手段牟取利益，挟持改革，将中国引入“坏的市场经济”，“拉美化的市场经济”。

　　法律的确定性

　　经济学家杨小凯先生曾经分析说，美国经济200年来之所以富有朝气，就是因为它的政治体制不允许在经济层面上形成既得利益的牢固的结构。“在美国，市场经济之所以运行有效，就是因为政治上不能容忍垄断的企图，进入市场，不管是产品市场还是要素市场，在美国就成为非常容易的事。只有进入变得非常容易，竞争才能真正存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不会出现严重的‘路径依赖’现象，既得利益就难以形成足够的能力阻碍经济的发展。”

　　要消除特权阶层、既得利益集团的机会主义行为，核心在于法治。举凡今日中国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的诸多问题和难题，几乎无不和法治不健全有关。十六大报告中提出，到2010年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应该说，这是对未来中国发展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可不深察之。

　　中国“决不照搬西方政治制度的模式”，但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而法治，就是我们这个有着长期和浓厚的人治传统的国家迫切要补上的政治文明的一课。

　　经济学大师哈耶克说：“要使一个自由社会能顺利有效地运作，法律的确定性，其重要意义是如何强调也不大可能会过分的。对于西方的繁荣起了作用的种种因素中，恐怕没有哪一个因素能比在我们这里一直占主导地位的法律的相对的确定性所起的作用更大的了。”另一位同样是大师级人物的诺斯则根据对经济史的研究发现，中世纪的欧洲之所以能发展出世界贸易和非人格化的交易规则，与他们发展起来的政治制度有很大的关系—“我说的政治制度是指保护个人产权、公正的司法和有效的执行这三样东西。这样一个有效的政治制度可以让个人之间的交换的代价大大降低。”

　　从人治的、政策驱动的时代走向宪法至上、公正独立的法治时代，则中国的市场经济必将在好的轨道上运行。

　　财富时代的下一步

　　财富本身的含义并不局限于金钱物质，而关涉到身心的平衡、精神、文化、自然、历史传统等诸多方面。

　　但是，几乎可以预料，今后20年，在中国从目前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接近1000美元向3000美元追赶的过程中，大多数人对财富的理解，主要还是金钱和物质消费。

　　我们穷了几千年了，是努力创造财富、享受财富的时候了。

　　不过，已经有一些中国人，尤其是那些去过世界很多国家的人，他们开始有一种感觉，中国是世界最有活力的地方，也是最浮躁喧嚣的地方，中国有很多地方很热，热气腾腾，也有很多地方很冷，萧瑟荒凉。但是，你很难找到一个很温和的、很从容的地方。在城市街头，大家好像都那么急，司机们几乎天天在争路抢道。上班族总是那么匆忙，赶路，加班，计算，算计，神经紧张。

　　是外界很浮躁，还是我们的心很浮躁？

　　这个时候，你也许会想到某个欧洲小镇，某片美国田园，或者，就是你的故乡，大学，大海和大山。你会想，财富能否和简单同在，与喜乐同享？

　　当然，你也明白，今天，此地，知易而行难。

　　不过，我们依然在仰望星空，并对脚下这块土地心存渴望—

　　有一天，她会从物质为本走向以人为本，物化的中国成为人化的中国，文化的中国，自然的中国；

　　有一天，她不再斤斤计较外在的数字，而关心生活的质量，生命的质量；

　　有一天，她不再“断裂”，没有歧视，而充满和谐，富者有敬畏，贫者有尊严；

　　有一天，她看重伟大胜于强大，看重高贵胜于富贵，自尊自强但不自我中心，以不欺凌别的国家为自觉，更以能够保护每个公民的权利为自豪。

　　当我们把人类文明的普化原则变成人的自觉，公民的自觉，民族的自觉，则这个民族的伟大复兴必能实现，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文明化育，灵魂相通，共赴未来。

　　从财富时代进化到文明时代—这是我们最终的理想。

　　让我们的理想成为我们的边界，给我们限定也给我们力量。

　　本文章属于南风窗2003年第一期系列专题文章之一，这一期的主题是“财富涌动”，从宏观层面全面透视和解析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变迁。《南风窗》杂志社授权新浪财经在72小时内独家使用，其他任何媒体转载必须征得新浪财经同意。联系电话：[phone] 邮件：[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