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寰：突破中国3G西西弗斯宿命

　　中国政府应该把TD-SCDMA的产业化变成国家行为，利用中国的市场，使得中国的技术成为世界的主导技术，这个意义有多大，未来有多美好，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本报记者郭冬颖北京报道

　　采访过大唐电信总裁周寰的记者，大多会记得他的慢条斯理与柔声细语，而从相貌上 看，周寰更像个大学教授，因此赢得“通信业美男子”之称。

　　但周寰的“豪情”也不时体现。2002年，在关系到大唐未来、甚至中国3G未来的TD-SCDMA市场化进程中，他时常目光如炬，音高八度：“中国政府应该把TD-SCDMA的产业化变成国家行为，利用中国的市场，使得中国的技术成为世界的主导技术，这个意义有多大，未来有多美好，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当美好未来逐渐清晰的时候，周寰却比迷茫时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不得不向前滚动的3G巨石时刻有跌落原点的危险。

　　企业利益与国家利益

　　整个2002年，周寰一直在呼吁：TD-SCDMA不只是大唐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国家移动通信战略的事。

　　道理当然是这样。百年电信史上，TD-SCDMA是第一个由中国人提出并被国际社会普遍接受的通信标准。如果没有这个标准，中国通信产业在3G时代就只能采用美国的CDMA2000或欧洲的WCDMA标准，从而再次失去在移动通信产业中的主动权。

　　但现实远没有到让周寰乐观的地步。自从TD-SCDMA被国际电联接纳为国际标准，对该技术方案商用性的质疑就一直不绝于耳，这里面也包括来自业内的不同声音。对此，周寰说得很直接：“如果你不站在世界的前面，世界都是你的朋友，因为反正大家都给别人打工，大家都是打工者，也就能成为朋友；一旦你跑到前面去了，那就坏了，到处都是你的敌人。”

　　比消极评价更致命的是业内的观望态度，无论在政府支持还是在技术成熟度上，大唐都没有给潜在的同盟者一个满意的结果。

　　于是，作为大唐掌门的周寰必须先办成两件事：一是让中国政府确认TD-SCDMA为中国移动通信业的标准之一；二是及时拿出TD-SCDMA全套产业化设备，让商用的理性尽快代替纸上谈兵阶段的众说纷纭。

　　周寰个人的背景决定了其更可能获得政府的支持。从任前邮电部科技司司长起，他就大力支持TD-SCDMA的研发。作为大唐电信总裁，周寰同时还兼任国家S-863核心工作小组成员、信息产业部邮电科技委员会副主任，在政府和专家中都有相当良好的人脉关系。

　　但是，令周寰心焦的是国家有关部门在今年10月之前对TD-SCDMA只做口头上的支持，而周寰明白，仅凭大唐的力量TD-SCDMA商用化根本无从谈起。国家的实质支持是产业联盟建立的前提，有了国家在频段甚至资金上的支持，周寰向潜在合作者描绘的发展蓝图才足够诱人。

　　实际上，中国政府同样在观望。原因正如有专家指出的，TD-SCDMA固然是中国百年电信史上零的突破，但是如果标准不成为产业，那标准就只能是一纸空文。

　　于是，在大唐最需要的两种势力间，出现了一种凝滞状态，谁都不想先冒险。

　　产业联盟

　　为了证明TD-SCDMA有实际商用的可能性，周寰在两个方向上同时开展工作。

　　在技术上，今年2月大唐集团与西门子联合进行了首次TD-SCDMA公开户外现场演示；周寰在演示后即对外宣称，2003年底大唐将拿出商用化产品。

　　周寰的另一个举措则涉及组织架构上的筹备。今年3月，大唐移动公司正式挂牌。新公司由大唐电信中央研究院和上海大唐移动通信设备有限公司合并组成，大唐集团持股比例为93.5%。这个注册资本1.5亿元的公司只有一个目的：推进TD-SCDMA的产业化进程。

　　于是，大唐集团TD-SCDMA商业化进程进入了一个加速度阶段：2001年4月，TD-SCDMA完成了其首次全球呼叫演示；7月，实现了终端到基站的图像传输；9月，又与飞利浦、中电通信结盟，以促成TD-SCDMA芯片产业化。

　　但在2002年前2／3的时间里，大唐的诸方面努力并没有转变成政府与同盟者实际的变化，而业界的声音依旧不统一。直到10月23日，一份政府文件给了周寰第一颗定心丸，在这份名为《关于第三代公众移动通信系统频率规划问题的通知》的文件中，信息产业部在未来的3G频段中，为TD-SCDMA预留出共计155MHz的非对称TDD频段。

　　频率规划强烈地传达了这样一个信号，对于中国3G标准，中国政府不仅要扶持，而且要力争成为国际化标准。TD-SCDMA僵局终于有了令人鼓舞的松动，10月30日，8家企业参与的TD-SCDMA产业联盟宣告成立。

　　但当时即有分析认为，这个联盟能给TD-SCDMA产业化多大支持仍存疑问，如华为、中兴等企业倾向于把更多的筹码放在CDMA2000上，而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联盟成员明确了自己在TD-SCDMA上的研究方向和研发资金。

　　掌声与拥抱之后，周寰感到压力依然。

　　双重困境

　　让周寰感到压力的是时间和资金的双重困境。

　　大唐的融资伙伴中银国际一位人士说，大唐现在很着急，“如果不尽快实现商用，中国电信与网通是否还等着发放TD-SCDMA牌照就难说了。TD-SCDMA应该在2004年就要商用，否则，别的3G标准就已经铺天盖地投入使用了”。

　　大唐与西门子1998年开始开发TD-SCDMA的时候，时间上已较之别的公司迟了数年，大唐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位置。一年前，TD-SCDMA系统还处于实验室通话阶段，而CDMA2000比TD-SCDMA的研发时间早了11年，已度过实验室试验阶段，进入准商用阶段。

　　而资金上的差距更明显。CDMA2000和WCDMA的研发资金均多达数十亿美元，而大唐的研发靠的是自筹资金，主要是银行贷款。即便如此，大唐研发投入仍很惊人，2000年2亿，2001年接近4亿。有分析说，这笔款项仅够研发阶段需要，要让TD-SCDMA标准完全成熟，需要的资金大概在10亿以上。

　　另外，产业联盟之间的差距也过于悬殊。

　　WCDMA由27个企业组成的联盟支持，包括爱立信、诺基亚、阿尔卡特，CDMA2000旗下的企业则有高通、朗讯、摩托罗拉、北电，两个联盟的企业年产值有上万亿的规模。而大唐不过是一个年产值几十亿元的企业，其联盟内的企业除西门子、UT斯达康，国际知名的并不多，而参加联盟的国内企业至今还是观望成分居多，只有原先没有电信业界积累的几个企业态度稍显积极，但其研发能力又暂时有限。

　　周寰意识到，在前景出现曙光的同时，肩上的压力却在成倍增加，在必须成功的境地下，大唐重启私募。近日，又有香港媒体报道说大唐不仅希望私募，还想通过大唐移动在香港、美国两地上市，为TD-SCDMA公开筹集资金。

　　对于私募与上市，周寰有一个“中国概念”的底线，他说，大唐希望战略投资者进来，也希望对这个行业有兴趣的或者同行业的企业加入进来，“但上市后大唐仍要控股51%以上，因为我们这有大量的中国专利和非专利性质的技术秘密。”

　　如果我们仍对周寰的“背景”与获得政府支持之间的关系感兴趣，不如想想，正是多年的科研机构从业经历，使他在TD-SCDMA上能够如此执着，使这个看起来最嬴弱的标准能够坚持到曙光降临。同时，对那些出于个体利益而多持观望态度的企业，周寰在焦虑的同时也增加了一份责任，因为随着产业化的进程，TD-SCDMA将不再只是周寰的“孩子”，也不只是大唐的专利，它将牵连进越来越多设备制造商和电信运营商的利益和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