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财经讯由“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2002中国企业领袖年会”于2002年12月20日在北京召开，新浪网为本次论坛的网络支持。

　　《中国企业家》2002中国企业领袖年会，是中国领袖级企业家在全球化整合进程中探索自己群体个性、在企业界道德危机下探寻自己与社会关系的一次高层论坛。拒绝空洞，摈弃虚荣，这将是一次富有反思精神和前瞻思维的论坛。300位企业领袖的智慧交融，可能给中 国企业界与世界与社会的和谐共生，带来长久的影响。

　　以下为联想集团董事会主席柳传志先生的发言全文：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党的十六大召开以后，我们这些做企业的努力在想，努力地往前看，看今后我们这个路到底应该如何走。这期的中国企业家杂志最初写的是一篇《中国企业家的政治预期》，我看了之后也有一些感受，想跟大家交流。但我谈的都是一些自己的感性认识，说话也不规范，所以讲得不合适的地方，请大家给我提出来。

　　我们公司每年都要做战略的制定会，开这个会的时候，经常喜欢把自己比作一艘海船，然后要看看海图，所谓看看海图的意思，就是要看看我们总的目标是往什么地方去的，更重要的是看这个海图当前海域的情况，现在这个船在什么位置，这个地方是顺风顺水还是暗礁。其实海域的意思很明白，无非在我们这里代表两方面，一方面是我们这个行业，二是是否适合高速行船。我办企业至今有58年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跟我同台领过奖的有很多著名的企业家，但今天回想起来，他们的大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都销声匿迹，翻身落马。落马的原因我粗想大概分为两类，一类是把自己的企业在国家改革、变动中赢得的钱看成一种规律，按这种形式发展，在业务上受到重创。还有大部分人是对经济形势不够清楚，过早地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犯法违规。这些都在提醒着我们。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自己做管理的时候，实际上经历的聚焦是不同的。在93、94年以前，我大概要花50%左右的经历用在对企业环境的适应方面。如何保护我们自己能够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在座有很多跟我们一起工作的先生，都会有同感，我想刘永好先生肯定跟我有同感。

　　当时企业生存环境怎样恶劣呢？简单说一句，八十年代的企业分两种，一种叫计划内企业，一种叫计划外企业，计划内企业是政府要办的事，计划外企业是政府没有考虑，不是政府组织要办的企业，比如民营企业。我们这个企业是中国科学院的企业，政府也没有叫科学院办企业，所以也是计划外的。计划内的企业政府给你生产批文，另外给了你进出口的批文，因为很多元器件要进口。另外还给了你进口外汇的额度，有这个额度和没有这个额度美元和人民币的比价是不一样的。我记得在84年前后，一美元如果有额度的话，换两块多人民币，没有额度的话就要换六、七块人民币。因此这里就有一个非常大的不公平的竞争。联想走贸工技，84-88年我们了解市场后，我们想自己设计机器卖机器，但在政府拿不到批文，政府说国家已有这么多生产线为什么还要给你们生产线呢？所以我们拿不到批文。一方面我们在香港办了一个联想，一方面在国内花钱买批文。因此出现这样的情况，计划内的企业可以卖批文，卖额度，计划外的企业要去买批文，这种不公平竞争情况非常清楚。当时还有一个恶劣环境，明显的立法、执法不一致。所立的法律一条一条地应该执行，但实际上没有执行，哪条想执行的时候就执行，比如说像海关。在当时的时候，海关规定走私多少钱要坐牢乃至枪毙。但大家知道沿海省份都有进出口公司，军队也在办进出口公司，但海关没管。但市面上的元器件都是走私的，我们做还是不做？让我们这个好好的企业非常为难。而且当年还有海关大检查，税务大检查，我就对这个大检查特别反感。为什么呢？因为一检查的时候，下层的人员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解释法律。因为大检查是特殊时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你捡了钱没交，可以抓去枪毙，但真正的杀人、放火可以不查。当时的立法执法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时商业环境不好，企业诚信有很大的问题。比附我们现在认为非常好的温州当时是假冒伪劣的发源地。我办企业，连续被人骗了三次，刚办企业一共20万的投资，就被人骗了14万，整体的环境非常恶劣。到了今天大家回想一下，我觉得大部分问题基本解决，还有一些问题根本解决了。像批文问题，像人民币和外汇对接的问题。所以我感觉自己鸡蛋孵小鸡的温度应该是39度左右，我1984年办企业的时候温度是42度，生命力极强的小鸡才能孵出来，大批的鸡蛋孵不出小鸡。现在的温度是39度半，但已经好得很了，所以大批的鸡蛋都可以孵出小鸡来。我觉得做成这件事国家也是很不容易的。我印象很深刻，六四运动的时候我心里非常紧张，担心政局发生变故。按中外的历史来看，出现这样的情况，政局很容易波动，比如半年、一年换一次领导，如果这样我们这个企业就受苦了。所以我在当时在山东找了一个农民，投了10万元，办了一个养猪厂，怕我们的员工吃不上猪肉。但85年以后政局一直是稳定的。更让我的高兴是，怕政局不稳，国家的政策会往左转，因为当时美国的喇叭特别大，东欧又解体，根据共产党的办事规律，领导国家，敌人反对我们要拥护，敌人拥护我们要反对，在这种情况下一门心思说东欧解体了，美国又发出批评的话，按照正常的做法是积极去研究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经验教训，研究东欧解体的经验教训，然后再研究改革开放是不是走错了路，然后彻底再返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个我当时真的非常担心。后来邓小平南巡讲话，开了十四大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怎样怎样，以后在这个旗帜下，批文取消了，外汇和人民币的额度对接上，然后又软着陆，到十五大提出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不断做得怎样，但实际上号召提出来了三个代表。我觉得做到这件事非常不容易，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国咱没治过，小鲜烹过，实际上我必须要衡量企业内部的实力，要进行调整。有点像要把一个桌子扭在一个桌子腿的时候，必须是四个螺钉固定住位置，逐渐扭，否则只扭上一个其他三个就扭不上了。

　　就说反腐倡廉的事吧，大家跟我们一样对腐败恨之入骨。有一次海淀区有一件事处置得不公平，我去找海淀区的区委李书记抱怨。李书记跟我说老柳你说得对，我积极帮你解决。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说有一次他批评海淀的公安局长说民警做得事怎么不好。公安局长说我们要在一个月之内发出通知，想招五十个民警，要高中毕业个身体健康，条件都不高。一个月后报名有6个人，四个有病，三个是初中学历。为什么是这样呢？就是民警的责任、劳动和待遇不对称，造成这样的情况。这也让我们感到，实际上要让中国公务员的素质提高是很难的事，要让公务员素质提高高薪养廉不是充分困难但是必要条件。但这样做比较困难，这面有下岗职工，这面提高薪水就很困难。而且机构重叠，在一个县里往往就有四套班子，要精简机构又有稳定的事。另外还有像外交的问题，美国飞机撞中国飞机，中国人非常气愤，美国人也气愤，美国人看录像说你看就是中国飞机撞咱们。我跟美国一个人辩论，我说两家结婚相隔一公里，你们家派飞机往我们家里看。美国人说我们在公海，你们有能耐也到我们这里看，你明明知道我们没有这个能力，这不是欺负人吗？当时年轻学生生气、军方也生气，希望中央军队稳住阵脚不要生气。开完会接见了企业家，江泽民同志都是讲中国环境怎么稳定，斗气的话一句没讲，我听了以后心里非常踏实，经济强国才是政治强国。做领导确实有它的难处。在场的诸位我相信95%以上都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但改革开放还有很大一批成本，比附下岗的工人，还有三线的职工。我有一些同学后来分在三线，跟我同样的年龄，学历都很好，和他的子女现在的生活状况肯定是非常不如意的，他们就是改革的成本。因此在改革中大家肯定会有不同的态度。那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好象一只大船，大家绑在一块儿往海里沉还是其中一部分人有能力把它坚固上岸，他们在拿一些东西把漏洞堵好，把剩下的人也接上去。怎么做好呢？肯定是让一部分人先上。上去之后不是你跑上去就完了，要过来救剩下的人，否则这个穿就要沉。咱们的船不是英国船，不是美国船，那个船无论快慢，基本上了轨道了，坐在船上的人可以打扑克，看小说，可以不关心谁当船长。而我们这个船是非关心不可的，因为开船的人开得不好，船上的人乱动就可能翻。所以总体来讲，刚才刘东华先生问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怎么能够把事做好？还是应该想想，主要是我们上岸以后，我们还是要想到这个船本身要把这些人接出去，不然的话船还是要翻的。翻的话我们也不行。总体来说，十六大修改党章是特别好的事。咱们国家在解放后，我国共产党明明是执政党，但老按革命党的方式来做事，所以不稳定。现在提出中国共产党不仅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也是人民的先锋队，中华民族的先锋队，这样我们大家心里就踏实了。我上学的时候，一些同学学习成绩非常好，但不能考大学。有一些在农村做事特别小心，做得特别好，但没人理他们，但都是地主的子女。那个时候有点像元朝一样，把人分成类吗？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人的积极性不能提高起来，所以修改党章本身特别释放了民营企业的积极性。我觉得民营企业家看到定心丸，但应该说当前不完全是这样，在我们身边还有很多不一定的事，所以我们要小心看海图。前面是好的，当前还要小心。

　　在这儿联想要做的两件事是什么呢？第一件事是我们如果把自己的事做好。现在有人说我们跟外国企业的竞争好比乌龟赛跑，外国企业好比兔子，中国企业好比乌龟，兔子没睡觉，乌龟怎么赛得过？我说乌龟跟兔子第一阶段，把兔子拉到沼泽地跑，在中国的环境下跑，看谁跑得好。这就说明咱们整个的情况不规范，刚才我讲了中国企业遇到这么多的困难，外国企业就更难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发展。后来乌龟又要长出兔子基因，到干的黄土地上中国也能跑，我们现在要增加企业的核心竞争力，这是最最根本的事。第二件事，联想公司中我和我的同仁应该做一个奉公守法的模范，做先进文化的模范，做诚信的模范，不为别的，就因为在改革中很大一部分人付出成本，而我们是受益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们都有责任自己上岸后，帮助别人也上岸，保持自己的稳定，不仅为别人，也是为我们自己。谢谢大家。

　　　联想集团董事会主席柳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