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001年11月10日,多哈,中国走进世界,世界走进中国。
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喜庆时刻,是一个历经沧桑,心情复杂的中国喜庆时刻。它为2001中国之年的乐章奏下最浑重强劲的音符。自1840年以来,中国人经受百年屈辱、挣扎和奋斗终于迎来了这一历史时刻。
中国与世界在此刻握手,中国与世界的两个市场在此刻相互主动对接,在过去15年谈判中,两个市场不断寻找各自力量的动态均衡,而11月10这一天成为两者时间和空间转换的均衡点。这一天,世界的市场成为中国的市场,中国的天空开始豁然开朗。
我们曾有一次在广阔天空中飞翔的机会。当第一个英国公使拜见清乾隆时,皇帝拒绝了英国使团所有通关、通商请求,清王朝将自己的子民驱离海洋。
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崛起面前,以行云布雨的龙为图腾的农业文明无可奈何地衰落了。闭关锁国挡不住船坚炮利,中国市场力量在被启蒙的同时惨遭蹂躏,东方古国最终沦为西方市场力量原始积累的药渣……1949年,中国脱离关贸总协定是市场规律对市场严重失衡的必然惩罚。
新的中国找回了主动的起点。但是,一个国家只基于自己少量的城市需求试图完成城市化进程,无异于拔自己头发脱离地球。更何况工业化必然与市场配置手段和现代管理制度相匹配,只有一个轮子的中国怎能长久平衡行驶?
痛定思痛后,我们选择了主动转向世界。循序渐进的市场化被引进,不仅原有的积累被转化为市场的力量,市场更催生了民间旺盛的生命力,两者的聚合使中国市场的能量日益强大,对世界资本越来越具有诱惑力。跨国公司500强,越来越急切地敲关入门。加上世界华人资本的力量,他们构成了今日中国市场的三支主导力量。
我们看到:当前这三支力量正形成竞争上的有效制衡。惟其如此,中国与世界的对接方不至于一边偏倒。三者的制衡是当今中国入世的最大利好。市场竞争越激烈越均衡,各方投资的收益越会最大化,从而最大可能地融资和创造就业。这将为中国化解转轨中的两大难题——金融风险和农业问题创造有利条件。
入世使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的机遇降临眼前。随着发达国家向知识经济的转型,制造基地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已合情合理。中国不仅劳动力廉价,还有巨大的市场,跨国公司自然首选中国。我们曾经苦恼于WTO后的农村民生,我们曾经苦恼于中国13亿人怎么城市化,而当我们把农民问题和世界工厂连接起来,当农民通过世界工厂转变为工人,思路才能豁然开朗。
世界工厂对职业经理有强烈需求,这种需求正使职业精英形成一个新社会阶层。职业经理作为资方和劳方的中间人、利益结合部,决定了他们会努力寻找社会结构中的上下制衡。在我们的身边,出生贫寒的优秀青年成长为职业精英,完成财富的积累已屡见不鲜,这使一个社会拥有了财富的光荣与梦想。
在三种经济力量的横向制衡,社会上下阶层的纵向制衡中,公平、透明的现代交易规则和监督制度已呼之欲出。中国入世的本质意义在于它引入了一个现代制度,中国以法的形式承诺采用国际化的市场管理规则。现代文明的蔚蓝天空离中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近。
这是可望而可及的现代文明,它建立在中国职业精英成长的基础上;建立在中国三种社会经济力量的有效制衡中;建立在发达国家将制造基地转移,中国与一体化世界共赢的历史机遇里;建立在文革后国人自主意识觉醒,22年市场启蒙的基础之上。因此,我们充满理性而激动地预言:现代文明对中国再也不是空中楼阁。
我们不相信悲剧是中国人的宿命。东方人柏杨说: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是一条虫。他说的是自私的悲剧。西方人熊彼德说:“如果个人主要关心自己的利益及他们较近的亲属的利益,(一个国家)增长的机遇会大一些。”他说的是自私的喜剧。
国家如何迎接喜剧,避免悲剧?是保持距离的制衡而不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合法利益的剥夺。无论是人类社会的人与人之间,集团之间,国家之间;还是自然世界的分子与分子之间,天空和大地之间,地球与太阳之间,成熟而稳健的结构都存在于动态均衡之中。
我们深信不疑:惟有公平、透明的竞争规则得以明朗,动态制衡得到制度和力量的保障,中国社会各阶层的能力才能各归其位,有机组成一条腾飞的中华巨龙。
那时候,龙再也不是中国人顶礼膜拜的图腾,龙是所有中国人自己。
2001年11月10日,中国入世,龙腾的天空从此豁然开朗。
原载于《21世纪经济报道》2001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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