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6-79:38:31封面文章本报记者张晓晖／文并摄

　　 2000年起，广东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和市场管理费，每月按照其实际的营业额交纳0.8％的费用。可 在罗定市卖咸鱼等干货的路边摊，每月平均要上缴工商管理费555元，如此计算，其一个月的营业额就要达到69375元 ；连路边摆摊卖姜、葱、蒜的摊一个月的营业额也要达到18750元，这对摊主来说，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在罗定的大新市 场，晚上6点钟以 前是卖日杂货物、食品的集市，6点之后又变成了成衣等小商品的夜市。工商局要两次征收工商管理费，白 天一次晚上一次，同一摊位同一业主亦如此

　　行业公告遭遇行政干预5月9日，广东罗定市电视台发布了一个摩托车行业的公告。这个落款为罗定市商会的公告指 出：罗定市的一些不良中介(由一些修理摩托车的人员组成)，与个别商家串通起来，将每台摩托车的价格抬高1000—2 000元，合谋坑害消费者，公告最后提醒消费者要理智与明白地消费。据悉，这个公告在发布之前，组织者找过工商局，工 商局方面要求到消费者委员会去办理有关手续。但消费者协会却让他们检举不良中介，同时拒绝提供发布公告的证明。在此情 况下，罗定市商会又找到市统战部副部长兼商会会长江伟□和主管个体私营企业的副市长余堪赐，并得到两者的支持。当天晚 上，该公告在电视台播出。与此同时，罗定市瑞龙、凤羊、大福、腾飞四家摩托车经销商在电视台播放广告，与哄抬价格的商 家打起了“价格战”，以低于其1000元左右的价格销售摩托车。一位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了这场竞争的市场根源：“罗定 市摩托车的年销售量大约为10000多辆，且每年都保持着一定的增长。许多商家一哄而上，商家也由1995年的七八家 ，增长到现在的60家左右，市场严重地供过于求。”至此，发布公告、发动价格战，一切都属正常的市场行为。但到了5月 14日，工商局方面却要求电视台停播公告，并以广告没有注明具体地址为由，让电视台同时停播了广告。令商家不解的是， 与公告同时被停播的广告，是经过罗定市工商局的有关部门审批过的。而广告注明不注明地址，根本不构成停播的理由。事后 ，工商局一工作人员专门致电给市统战部副部长、商会会长江伟□解释此事。江伟□询问该工作人员，商会被停的公告违反了 那一条法规，该工作人员的回答是没有。对被停的公告与广告问题，记者在采访罗定市工商局长陈水生时，得到的回答是，该 公告与广告有误导消费者的嫌疑。但记者问到，有那一条法规可以界定时，陈却避开话题。更有意味的是，这一被罗定市工商 局下令停播的公告，于5月21日，又出现在罗定市工商局的上级部门———云浮地区工商局主办的《云浮消费者》报上，还 配发了一则点评。事情到此并未结束，5月23日上午，罗定市工商联进行了换届选举大会。就在这一天下午，罗定市工商局 就针对发布广告的4家经销商进行了一次“例检”，其中3人还是罗定市商会的执委。在例检中，工商人员检查了商家的进货 发票。由于出具的是零售发票，工商局经检大队队长对商家说：“你等着吧，我要告你经销二手车。”一商家表示：“他这样 说，说明他根本就不懂业务，什么叫二手车？出具的是零售发票，只能说明我的进货渠道不是直接来自厂家，而是来自代理商 而已。”事态发展到此，使得这些商家们，感觉到了这一场价格战中多了一些不正常的气氛。

　　收费过高增长过快？实际上，罗定市个体私营企业与工商部门的“摩擦”由来已久。主要表现在收费问题和投资经营 环境方面。5月25日上午，记者来到了罗定市最热闹的大新市场了解情况，由于刚下过一场小雨，整个市场显得潮湿而零乱 ，一副农村集市的面貌。一听说有记者来采访，记者所到之处立即被一群个体户围了起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厚厚的一叠各种 交费收据。记者调查发现，收费多、增长快、部门多的情况，在罗定的确不同程度地存在。从工商管理费来看，在罗定市大新 市场占地面积1平方米左右，经营姜、葱、蒜、芋头的路边摊，平均每月工商管理费要150元；而在广州市经营同类商品， 而且还有固定摊位的，每月工商管理费仅50元。在罗定市，一家面积在100平方米左右、经营机电产品的临街铺面，每月 约800元左右；而在广州仅需要300元。在大新市场，卖咸鱼等干货的4平方米的路边摊共有5家。仅摊位费、工商管理 费每户每年就高达41000元。其中，摊位费每月约2860元，工商管理费每月平均为555元，而国税每月才200元 。国税是按固定营业额每月5000元的4％为标准进行收费的，那么，工商管理费是依据什么标准计算出来的呢？罗定市工 商局局长陈水生的回答是：“工商管理费不是他定的”。但究竟由谁定的呢？他拒绝透露。为此，记者采访了广东省物价局收 费管理一处的有关官员。据该官员介绍，广东省在2000年出台了《广东省物价局、广东省财政厅关于认真落实降低个体工 商户管理费和市场管理费标准问题的通知》。该文件的出台，把城乡集贸市场管理费和个体工商户管理费的收费标准由原来1 ％的定率，降低到0.8％。即从2000年起，广东省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和市场管理费，每月按照其实际的营业额交纳0.8 ％的费用。拿罗定市工商局收取卖咸鱼等干货的路边摊，每月平均收取工商管理费555元来计算，那么，其一个月的营业额 就要达到69375元；连路边摆摊卖姜、葱、蒜的摊，一个月的营业额也要达到18750元。这一营业额对业主来说，几 乎是个天文数字。在工商管理收费明显过高的情况下，罗定大新市场开办的夜市一天还两次进行收费。在这里，6点钟以前是 卖日杂货物、食品的集市，到了下午6点又变成了成衣等小商品的夜市。工商局要两次征收工商管理费，白天一次晚上一次， 同一摊位同一业主亦如此。在此经营鞋摊的欧锐新说：“每月要交白天的工商管理费200元左右，晚上在此摆摊，每月还得 交上130元。再算上其他费用，我们基本上无利可图，我都不敢在这里做了。”罗定市人民路南路是该市的批发一条街。在 这里300多家店铺，因为货物占了行人道，每家都要办理两个执照，一个是营业执照，另一个是临时摊位证。费用还比其他 个体户，每年多出了1320元的占道费和临时摊位费120元。罗定市在1983年成立了个体劳动者协会，当时每年每人 收40元会员费，从1994年开始就收取每户60元到上千元不等的会员费。有人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从1983年成立到 现在，累计已经过千万了。罗定市现有个体私营企业9751家，按每户两名会员来算，现在每年会员费都要超过百万。但从 头至尾，这些会员费从来没有进行过审计，从来没有提及过什么政务公开之说。据一知情人士透露：“1999年，罗定市个 体户为个体劳动者协会捐了32万元，准备兴建个体劳动协会大楼，但楼到现在还没有建起来，工商局方面也没有告诉我们这 些钱去哪里了。就连我们的会员去世了，也从来没有以协会的名义动用会员费，向死者表示过慰问。”实际上，罗定市商会的 常务副会长王晋朝，还兼任个体劳动者协会的副会长，但他对这些会员费的用途，也毫不知情。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5月2 7日上午，王晋朝被迫离职个体劳动者协会；并在当天上午的会上，一个新的会长被指定产生了。据罗定市个体劳动者协会下 属分会一会长透露，其离职的原因是，向有关部门反映了个体私营企业在罗定经营环境恶劣的一些情况。记者调查还发现，在 罗定的工商管理收费除了过高之外，每年的增长幅度也很大。从经营姜、葱、蒜的个体工商户收费情况来看，1999年的工 商管理费半年为620元，2000年上半年为808元，2001年上半年为855元，2002年上半年为988元，分 别增长为30.3％、5.8％和15.6％。其中，2000年比1999年增长了30.3％，为近3年来最高的一次增 长。这一增长，与广东省在2000年出台的《广东省物价局、广东省财政厅关于认真落实降低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和市场管理 费标准问题的通知》中提及的“城乡集贸市场管理费和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在现行收费标准基础上下调20％”的文件规定大相 径庭。从多个部门收费来看，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在罗定市的个体户需要缴纳的费用有工商管理费、临时摊位费、占道费、 市场管理费(摊位费)、保安费、订报款(每户强制性订阅一报一刊，不订不发执照或年审)、国税、地税、卫生费、执照年 审等十余项费用。罗定市附城镇人大代表陈远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上述费用中，工商管理费明显偏高，临时摊位证和 公共事业局的收费让人颇难接受，一个店要办两个证，同一个地方两家收费，实在有点怪。而且，工商局收了管理费，但很少 到市场来进行管理。”当地人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没有舆论监督和没有实行明白交费的结果。陈远生说：“没有舆论监督，我们 投诉无门；没有明白交费卡的发放，我们哪能明白交费。”早在1999年，罗定市工商局曾经花了6万元，从云浮市工商局 领回了明白交费卡，但直到现在，那些卡还堆在工商局的旧办公室里，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事实上，我们现在的交费通 知，就是由工商局发的一张白纸，没有什么正规的明白交费卡，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个体户梁亦森无可奈何地说。

　　谁来保护个私企业记者在罗定采访的几天里，一些向记者透露情况的知情人，曾接到了罗定市工商局方面打来的电话 ，甚至连商会副会长王晋朝也接到过类似的电话，要他们遵守“纪律”。有的工商管理人员还放言，调查清楚是谁反映了情况 ，就不要在罗定混了。5月29日晚上，记者将了解到的情况形成文字，传给罗定市工商局陈水生核实。他阅后表示：“那些 个体户说的都不是事实，很多事情都反过来说了。”记者让他具体地指明一下，他说在电话里说不清，只说：“很多，很多都 不是事实。”记者在来罗定的路上，就听到了关于“罗定的老板很有钱”的说法。但当地一媒体记者却说：“罗定是出了一些 有钱的老板，但现在他们基本都不在罗定干了。看到我们罗定的企业家，因为经营环境不好而出走，作为当地人，我们的心都 很凉。”据罗定市统战部副部长、商会会长江伟□介绍，目前罗定市个体私营企业有9751家，从业人员17700人，平 均每家不到两人。有关该市的个体私营企业的现状问题，曾有部门专门调查过，其结论是：数量少，规模小，档次低。记者在 与当地商会的一些会员接触时，他们当中稍有实力的都向记者表示，如果罗定的收费过高，正常的市场竞争被某些不正常的力 量所干预的话，我看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其言语之间流露出几许留恋和无奈。在大新市场，记者被一家福建籍外地夫妻拉了过 去，他们由于在自己开的粉店摆了个专门做馄饨的小摊，也要交工商管理费和摊位费，觉得费用高，跟工商局工作人员提出要 求减少一些，但得到的回答是，如果做就做，不做就搬走。据记者了解，罗定曾是广东四大服装生产基地之一，近年来逐渐衰 落，所剩的几家服装企业在艰难地生存，已经被东莞、中山等城市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据江伟□介绍：“从我们接到的投诉来 看，在罗定办私营企业是存在着一些困难的，工商部门向申请办理者提出多种条件，进行刁难，但问题是，这些条件就算是满 足了，也仍然不给批。”记者了解到，一个规模上百人的服装生产企业拥有的仅仅是个体户营业执照，该企业到工商局去申请 办理私营企业注册时，被告知“名额已满”。在罗定的摩托车行业，随着一些个体户规模的壮大，门店不断地扩展，各方条件 均达到了成立有限公司的要求，但向工商局申请办理相关手续时，工商局方面的回答是，办个体可以，私营企业不批；因此， 就出现了一个老板，有几个店铺，就有几张营业执照的现象。因而，在罗定，一个老板经营同类产品，要办几个营业执照，是 见怪不怪的事情。这从扩大企业的规模，发展个体私营经济来看，明显是一垢病。陈水生向记者表示，在整顿市场经济秩序方 面坚持依法行政、教育为主，去年一年处理打假、无证类案件1200多件、总罚款40多万，平均每宗案件罚款300多元 说法，一度遭到了多方质疑。记者在调查时发现，在随机采访的几户被处罚的个体户中，被罚款最高的达5万元(工商局的说 法是押金，陈水生说要看该业主的“表现”)，最低的一家是经营2—5元的富丽快餐店，也被罚款1500元。富丽快餐店 的店主温沛荣，今年69岁，说到他被罚款1500元，实在有点“冤”。他说：“我的店4月20日试营业，工商25日通 知让我30日去领办执照的表格回来填写，28日我就去卫生部门办了卫生许可证，接着就是五一长假，在5月10日，我办 好了所有的手续，准备13日星期一去办证，然而就在星期天下午，也就是12日下午，工商就来罚款了”。“那些来罚款的 人也真是不讲道理，我说明天我就去办证了，但他们却说，先谈好了罚款再去办证，并开口要三千”，温沛荣说：“由于我的 店才开业，卖的也就是2元到5元的快餐，说了一大堆好话，最后罚了1500元，罚款还是找街坊借的。”被罚款1.28 万元的流星雨酒吧，其负责人胡志强对自己的罚款也表示：“很疑惑，不知道谁说了算。”去年12月7日，流星雨酒吧试营 业，10多天后工商局通知其办理营业执照，第二天他就去了工商局咨询了有关事宜。当时，胡志强还咨询了是否允许一边试 营业一边办证，工商管理工作人员说可以。由于娱乐场所涉及到治安、卫生、消防几个部门，而且其审批也较为严格，时间就 拖到了今年2月份。在其试业的第59天，工商管理部门就对其做出了罚款决定。直到今天，胡志强还有一个部门的印章没有 盖下来，现该酒吧已停业。更有意思的是，记者在向陈水生了解这事时，他说：“之所以迟迟不给审批，是因为前任经营者， 在经营时发生过治安事件，就这事我们还跟公安局打了招呼，不让给办的。”既然如此，那工商为什么还罚款，胡志强表示了 困惑与无奈。两年前，罗定市一家制衣厂兼并了一家破产的工厂，由于不知情而没有办证，而两年中，工商部门从未让其重新 办证。直到今年4月，才被告知为非法，而被罚款10000元。据业主说：“工商局通知处罚与执行的时间是在星期六下午 5点半。当时工商管理工作人员要求在当晚11点之前交15000元罚款，如果超过11点就封厂。当时，厂里还有外商4 000多件代工服装半成品。由于筹不到钱，工商就从厂里搬了23箱已完工的衣服，并在当晚封了厂。后来，在市委有关领 导的交涉下交了10000元罚款。从案件的处理时间上来看，连听证的过程都没有。更令业主哭笑不得的是，工商局执法人 员搬的23箱完工的服装，还让业主支付了250元的搬运费。当时，一执法人员对业主说，如果你不交这250元，就多罚 你两万块。由于该制衣厂的主要业务，集中在为外商和一些品牌服装的代工上，由于工厂被封，原来的外商和广州的一家服装 企业先后退掉了订单，一下子就陷入无法接单的困境，不久，该厂就宣布解散了。在广东刚刚闭幕的第九次党代会上，改善地 方投资环境是与会代表们讨论的一个热点，其中软环境的改善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但是，记者在罗定看到的却是一个令人心寒 的一面。5月29日，就罗定工商部门的收费问题，记者拨通了罗定市市长李尧坤的电话。李市长说：“工商部门的各种收费 我们也认为高了，这对地方经济的发展没有什么好处，但我们奈何不了他，因为他们属省工商局垂直管理，我们能做的只能是 督促他们，希望你们能够帮忙呼吁一下。”在记者听到这番话时，确实也感到了一些惊讶，在惊讶过后，也感觉到罗定个体私 营企业经营环境的改善，其前路艰难。(7I1)照片：经营葱、蒜、姜、芋头的商户交的费用要比广州市场里正规摊位高出 3倍欧锐新的鞋摊一天要交两次工商管理费气派的罗定工商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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