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6-55:05:08□本报记者王义伟叶正积

　　 1987年，温州人以手工做出第一只打火机“猫眼”。现在，温州有500家企业年产金属外壳打火机 5亿只，在全球市场中占据70％的份额。由于温州打火机的异军突起，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的打火机厂商有80％被迫关 门倒闭，其中日本由全球最大的打火机生产国变成最大的进口国。1994年，美国通过了保护儿童的CR法案，对打火机的 质量提出强制 性要求，该法案使众多温州打火机厂商退出美国市场，转而进军欧盟市场。2001年，欧盟方面先是传出了将 对中国打火机进行反倾销的传言，至年底，欧盟进口商通知温州打火机企业，欧盟将要通过一项保护儿童的CR法案。该法案 将打火机的安全性与价格挂钩，如果通过，温州打火机企业受到的影响最大。消息传出，温州打火机企业受到强烈震动。20 02年3月，温州烟具协会代表及外经贸部有关官员组成交涉团远赴欧盟，针对CR法规进行了长达17天的游说活动。20 02年4月30日，欧盟标准化委员会主持表决CR法规，表决结果：13国赞成，1国反对，2国弃权，法规获得通过。C R法规将在文件准备工作完成后正式公布，预计在今年6月转化为欧盟成员国标准。该法规有三年过渡期，过渡期内CR法规 要求的新装置，只能是成员国进口打火机的安全参照，而非必要条件，进口商仍可以按目前的标准进口打火机。2005年6 月之后，欧盟成员国所有进口价在2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安装“防止儿童开启装置”，才被视为符合安全要求。如果制造 商能发明出其它避免儿童开启危险的装置，在获得科学证明后也可使用。也许是媒体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温州打火机正成为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的焦点，尤其是CR法规通过之后。5月18日至20日，本报记者专程赶到温州，实地采访部分打火机企 业。通过采访才知道，记者本人对温州打火机的理解也有误区。来温州前，虽然搜集到的材料里有关于温州生产金属外壳打火 机说法，但是记者仍然认为所谓温州打火机就是塑料外壳的打火机，因为平时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这种打火机。事实上，这种塑 料外壳的一次性打火机主要是宁波生产的，在温州已经绝迹，温州市有关部门几年前就规定不准生产一次性打火机。温州打火 机是金属外壳的、可以多次充气使用的打火机。欧盟的CR法规的主要目的是保护儿童安全。关于这方面，记者了解到，从温 州打火机出现至今，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没有一例关于使用温州打火机造成安全事故的报道。我们平时见到的媒体上报道 的打火机爆炸、伤人的事件，基本上都是一次性塑料打火机造成的。关于价格问题，虽然温州打火机出口欧盟的大多在2欧元 (约15元人民币)以下，但是，一次性打火机的价格更低。据称，一次性打火机的批发价每只大约0.25元，记者在一份 刊物上看到的求购信息，有位客商求购100万只一次性打火机，价格甚至低到0.1元左右。由于价格低廉，宁波一次性打 火机占领了中国国内市场，也是由于价格低廉，温州打火机占领了大部分的国际市场。全世界的打火机市场，就这样成了浙江 人的天下。

　　在60度的热水中浸泡半小时温州鹿城烟具厂厂长李坚是温州烟具协会会长，今年3月赴欧游说成员之一。记者到该 厂采访时，李坚在外地出差未能赶回来，李坚的夫人及副厂长李显金接待了记者。参观车间时，记者对一只冒着热气的水箱感 兴趣。李显金介绍说，打火机的气体灌入内层的塑料壳之后，要扔进热水中观察半个小时，看看有没有漏气，ISO9994 标准的要求是55度，但是该厂为保证质量，水温调到60度以上。李显金还介绍说，打火机金属外壳的材料是锌，原来压铸 的机器是25吨的，现在改为38吨，这样金属外壳的密度就加强了。另外，外壳电镀、喷漆过程中的温度高达120度。正 是经过以上的工序，李显金对打火机的安全性能充满信心，他说，经过严格检测的内层装置，加上一层坚硬的、受到高温考验 的金属外壳，这样的打火机发生爆炸、着火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李显金还介绍说，打火机属于危险品，每一款品种在出口前， 都要到位于天津的国家危险品检测中心进行检测，合格之后才能出口。温州所有的出口打火机都是经过这种检测的，不久前， 温州商检局也建立了危险品检测中心，使温州打火机的检测方便了许多。

　　“这只老虎我不卖”大虎打火机厂是温州最知名的打火机企业之一，记者采访的时候正赶上一批来自外省的参观者， 据介绍，最近这段时间参观者非常多，尤其是这几天，每天都有十几批。大虎打火机的商标是“虎”牌，在厂长周大虎的办公 室里，到处是虎的标志，尤其是在墙上，挂了一个草体“虎”字的根雕作品，十分难得。说起如何保护自己的品牌，如何保证 产品的质量，周大虎颇有感慨。他介绍说，1993年上半年，温州人造打火机到了疯狂的地步，工厂数量在很短的时间内膨 胀到3000多家。这个时候，大虎厂被迫关门了，因为工厂里的熟练技术工人，除了四、五个骨干，几乎全跑掉了，每天早 晨一觉醒来，工厂里就少十几个人。周大虎说，工人跑了，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被别的工厂挖走了，因为别的工厂对质量要求 不高，在这里一个工人一天只能加工100个打火机，在别的工厂一天可以加工300个甚至500个，工人挣的钱就多；另 外，有的工人跑出去自立门户，制造打火机去了。不仅工人跑了，为大虎厂加工配件的工厂也断绝了来往，不再给大虎厂加工 了，因为大虎厂要的配件质量高，有的配件厂替大虎厂加工，每天只能做5000个，替别的工厂加工，一天可以做5万个。

　　工厂就这样被迫关门，当时的周大虎精神压力非常大，骑着摩托车一个星期之内连续出了3次交通事故。周大虎说，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随大流，这样肯定能赚钱，但是牌子就砸了；一是坚持质量。周大虎选择了后一条路。熟练工跑 了，他就找普通工，给他们进行培训。这样的结果就是，其他的温州打火机厂狠狠地捞了四、五个月的钱，大虎厂花钱培训员 工，花了四、五个月的钱。由于质量低劣、粗制滥造，1993年下半年的时候，绝大多数温州打火机厂商声名扫地，再也接 不到订单，3000多家打火机厂，一下子锐减到500家。大虎厂的境况迅速好转，外国进口商拿着钱在厂子里排队都拿不 到货。大虎厂出名了，一些人找到周大虎，请周大虎卖牌子，他们生产的打火机，打着大虎厂的牌子卖给老外。他们为周大虎 计算过，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几个月就可以赚到上千万元。面对这样的诱惑，周大虎的回答很干脆，他说，“这只老虎我不卖 ”。因为周大虎很清楚，一旦被别的厂子贴牌，质量低劣的打火机肯定会把自己的牌子砸了。现在，温州打火机行业的这只老 虎已经越来越有名气了。2000年5月10日，江泽民主席来到大虎厂视察，对大虎厂的成绩给予充分肯定，鼓励周大虎要 “好好发展”。

　　14年走了外国企业100年的路在记者采访的打火机企业当中，威力打火机有限公司的建筑是最漂亮、最现代化的 。和一般工厂的建筑动不动10几层楼高不一样，这个公司的建筑只有两层楼，淡色调的装饰，颇具现代感的外形，建筑前面 宽阔的广场，远远望去，十分舒服。2001年10月26日，欧盟打火机进口商协会会长特地带着摄像机来到这里，面对镜 头说：这么先进的厂房，这么好的打火机，怎么能被排斥在欧盟之外呢。会长就是带着这样的录像，回欧盟进行游说。威力公 司的建筑是日本人帮助设计的，不仅如此，与日本广田公司的合作，是威力公司得以生存、发展并占据领先地位的关键。广田 公司是日本最大的打火机企业之一，1994年，经过连续几年的考察、接触，广田与威力开始合作，并将自己的设备运到威 力安家落户。业内人士评论说，威力与广田的合作，是中国打火机行业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引进海外先进生产技术。从此， 威力开始为广田公司定牌生产，威力公司生产的打火机运到日本，广田公司打上自己的商标发往世界各地。在这样的合作机制 下，威力生产出了世界一流质量的打火机，而且与广田的产品相比，具有不可思议的低成本。1996年，广田公司的工厂停 产，但是利润却因为威力的产品而更加丰厚，至1997年，虽然威力的年产量接近700万只，但是广田的发货量之大，威 力已经不能满足。于是，威力董事长徐勇水先后介绍5家企业成为广田的合作伙伴。时至今日，威力的技术水平已非当日可比 。在办公室，徐勇水给记者展示了最新的型号为K1900的打火机。徐勇水介绍说，这种打火机，全世界只有3个厂家能做 ，韩国一家，日本一家，还有一家就是威力公司。徐勇水说，温州的打火机，用14年的时间，走了外国企业100年走的路 。

　　总为他人做嫁衣几天的采访下来，记者得出一个结论：温州打火机的质量是没有问题的，其与国际一流产品的差距主 要体现在最外面一层，比如电镀、抛光，甚至是包装。也正是因为质量没有问题，温州打火机才赢得众多国际知名品牌的青睐 ，为他们做定牌生产。虽然没有人愿意透露具体的数字，但是据记者观察，大多数温州打火机厂生产的产品，都是打着外国厂 家的名字出现在世界各地的销售网点上。在鹿城烟具厂采访时，记者看到车间工人将已经安装好的成品打火机又重新拆开，分 开包装。记者问陪同人员为什么，对方回答说，这是为韩国客户生产的，韩国客户要求，只要质量没问题，外壳随便抛光一下 就可以了。这批打火机到了韩国之后，韩国厂商会再进一步加工。温州打火机企业就是这样，为他人做嫁衣。在这样一条打火 机的生产、加工、销售链条中，最大的一块利润并不属于温州人。威力打火机董事长徐勇水告诉记者，去年他到香港出差，买 了10个打火机，其中有6个是威力公司生产的。徐勇水说，这10只打火机出厂平均价格是2.5美元，买回来的平均价格 是63美元。这样的差价让他十分感慨。更刺激的事情面对面发生，2000年，美国克里伯锐公司的代表在徐勇水的办公室 里说，“你的打火机卖给我，一个23.25人民币，我打上克里伯锐的商标，在中国的精品店里，就卖170美元(约14 00元人民币)”。

　　品牌是否是惟一的出路有一个现象十分奇怪：温州虽然是全球金属打火机的最大生产基地，但是，温州人并不使用自 己生产的打火机，普通百姓用的是宁波生产的一次性打火机，有钱的老板用的则是世界顶级的打火机，一只就要数千元人民币 。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温州打火机的尴尬处境，没有自己的知名品牌。打响品牌，提高产品的附加值，成为温州打火机走出困 境的重要通道。这条路很难，但有的人已经开始做了。大虎打火机厂厂长周大虎，在企业注册成立的同时，注册了“虎”牌商 标。周大虎介绍说，这在温州的打火机企业中，是不多见的，1998年，大虎打火机厂被当时的国家轻工总局授予“中国防 风打火机最强生产企业”称号，“虎”牌由此成为中国打火机第一品牌。威力打火机厂于2000年4月注册了“威众”商标 ，徐勇水的目标就是，在继续为国外大厂生产产品的同时，“威众”品牌要进入国际、国内两个市场。记者了解到，温州的几 家颇具实力的打火机厂商，都在往这个方向发展。目前的情况是，国内市场开拓及品牌提升十分顺利，但是，在国外的市场开 拓非常困难。有的外国进口商甚至明确表示，不希望温州打火机企业打自己的牌子。不打自己的牌子，就只能为别人做嫁衣， 就只能隔三差五受到类似CR法规、反倾销调查之类的干扰。这样的困境该打破了。也许，欧盟CR法规的通过，反而是个动 力，是件好事。(5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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