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与夏斌：一场误读引发的外储核风暴

　　张喆

　　学者何帆肯定没有料到，2007年的夏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演绎一场“世界是平的”：英国的一份报纸，引述了两位中国学者关于外汇储备的言论，同时在北京和华盛顿掀起了轩然大波。

　　炮制“核武器”

　　8月8日，英国《每日电讯报》(Daily Telegraph)刊发了一篇题为《中国威胁以抛售美元作为“核选项”》(China threatens “nuclear option” of dollar sales)的文章。文章开头即称：“中国政府已经开始了一场对美国构成威胁的行动，一旦美国采取贸易措施向人民币施压，中国可能会大量卖出其持有的美国国债。”

　　报道称，中国可能会将1.33万亿美元的巨额外汇储备作为“政治武器”应对来自美国国会的压力，其主要依据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何帆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夏斌的言论。文章作者Ambrose Evans-Pritchard在报道中将夏斌和何帆称为“官员”(Officials)，并把他们的言论当作中国政府的声音。

　　报道引述夏斌的话称，中国的外汇储备应该作为和美国谈判的“筹码”，这似乎是中国政府政策的开始。“当然，中国不希望全球金融秩序发生任何不良现象。”

　　报道还引用了何帆发表于《中国日报》(China Daily)上的言论：“中国已经积累了大量美元，当中有相当部分是美国国债，这对维持美元作为储备货币的地位贡献很大。俄罗斯、瑞士和一些其他国家已经降低美元持有量。”

　　“只要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保持稳定，中国不大可能跟风。一旦人民币大幅升值(可能导致美元的大幅贬值)，中国央行就会被迫抛售美元，这有可能会导致美元大幅贬值。”

　　蝴蝶效应

　　今年以来，中美经贸关系摩擦不断，汇率矛盾一度升温。3月，美国启动对华铜版纸征收反补贴税；6月，美国几名参议员联名“上书”要求对“汇率失真”实施惩罚措施。随着中国的外汇储备跃居世界第一，有关这个庞然大物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国际市场引发一场“地震”。

　　在此背景下，此文一出，如同投下一颗舆论“核武器”，登时在北京和华盛顿炸开了锅。

　　当天，美国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查尔斯·格拉斯利即发表声明，称“中国的威胁是徒劳而危险的”。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民主党籍参议员拜登则把责任推给美国总统布什，认为伊拉克战争“没有必要”，不然不会“欠”下中国1万亿美元。下届美国总统的有力竞逐者希拉里则措辞强硬地宣称：“美国应该采取更加严谨的立法措施防止美国成为北京、上海和东京经济决策的‘人质’。”

　　一系列舆论压力下，美国总统布什也不得不站出来发话：“如果中国指望以打压美元作为打交道的筹码，那我只能说他们有勇无谋，中国所受的伤害绝对比美国更大。”

　　而在北京，几乎所有的学者、官员和媒体都在讨论这件事，报道刊出后第四天，中国央行一位负责人公开否认中国央行要“抛售美元”，并表示美元和美国政府债券是“中国外汇储备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

　　与此同时，处于“暴风眼”的何帆和夏斌也在经历着媒体的轮番“轰炸”。

　　何帆，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世界经济》编辑部主任，研究方向涉及国际金融、中国宏观经济和国际政治经济学。这位英文流利的学者，曾翻译了托马斯·弗里德曼的畅销书《世界是平的》。

　　何帆事后接受采访时认为，《每日电讯报》的这篇报道是对他言论的“断章取义”。他还向《国际先驱导报》的记者表示，作者Ambrose Evans-Pritchard没有到过北京，没有采访过他，也没有认真阅读过他的文章。

　　相比何帆较为纯粹的学者身份，夏斌的履历显示出深厚的官方背景。早在改革开放之初，夏斌就进入金融系统工作，先后就职于中国人民银行、中国证监会，并担任过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自2002年9月起，夏斌一直担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和研究员一职。

　　在上述报道引起巨大反响之后，夏斌曾对媒体表示，针对美国国内日益激烈的贸易保护主义言论，他的确曾经提出“将抛售美国国债作为经济谈判的筹码”这种说法，但却被《每日电讯报》“加工”成了一篇“危言耸听”的文章。

　　外储的话语威慑

　　早在2006年年初，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胡晓炼一句“要优化外汇储备”就曾引起强烈反响，并随即引发当时美国财长斯诺的高调回应“不怕中国减持美国国债”。

　　近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思危以学者身份建议调整外汇储备结构，演讲一经媒体刊载，立即引起美元暴跌，一度探至26年以来的新低。那一刻，何帆和夏斌应该又一次体会到外汇储备的话语威慑力。

　　随着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不断上升，以及汇率问题的日渐敏感，可以预见，今后类似的“误读门”事件仍难以避免。在这个日益“平坦”的世界里，由于媒体的介入，有关中美关系的杂音与真知必将此起彼伏，何帆和夏斌并不是最早，也不会是最后卷入这场话语战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