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宇宙：谁造出了钱这玩意儿

　　迟宇宙 知名专栏作家

　　西方有句谚语叫“金钱是万恶之源”，但《圣经》上说的却是：“贪财是万恶之根，有人贪恋钱财，就被引诱离了真道，用许多愁苦把自己刺透了。”耶和华道道与财富有关的神谕都明白地说：金钱本身没有意识形态，人的立场不同，才造就了金钱的多重面孔。

　　这就如同泰德·克罗福德在《金钱传》中说的那样：“金钱必须首先在我们的心中具有力量，它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具有力量。”“如果不是我们自己在头脑中将钱的力量夸张扩大，钱真的是没有什么力量可言。”

　　传统的基督教徒都不大看得起美元上的那句宣言，因为那些共济会员们尽管“以上帝的名义”，真正相信的却是财神巴力。所以当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援引本杰明·富兰克林关于金钱的宣教并称之为“资本主义精神”时，一些锡安卫道士愤怒得差不多崩溃了。

　　其实他们用不着那么激动，比富兰克林更容易让他们崩溃的事与人比比皆是。譬如北京一家民营企业搞周年庆典，天晓得他们为什么竟然在大太阳底下整出一场场面甚为宏大、气氛煞是热烈的歌舞表演。在一片金碧辉煌当中，美女和小丑们粉墨登场，歌颂和阿谀之声不绝于耳、响彻天空。多巴胺浓度瞬间便到了峰值。

　　人人都需要多巴胺，但中国大部分企业家始终没有放弃对“地主”阶级多巴胺的向往。他们在晚会上要炫示强烈的金银色彩，以及一群群人的肢体表演——它们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地主”对于金银以及女人的需求。

　　指责他们毫无意义，在《圣经》中，耶稣当着门徒们的面已经指责过这些财主了。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财主进天国是难的。我又告诉你们，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呢！”

　　那些财主企业家们需要完成的是一个跨越，不仅仅从财富上，还要从精神以及根深蒂固的内心上跨越。令人悲哀的是，只要他们所崇尚的只是货币而非希望，只要他们所执著的只是欲望而非梦想，他们就无法回到澄明的从前。

　　从前的时候，钱是梦想之源。西方最早的钱币是希腊人在公元前750年用金银的合金铸造出来的，但最早的具有现代意义的货币则由我们的祖先提供。克罗福德在《金钱传》中说：“在中国，人们曾经长期使用耕作的农具(刀、铲、锄之类)作为流通工具。到了公元前12世纪，周朝的统治者铸造发行了一些保留了农具形状但体积微小的钱币。这些钱币已经失去了作为农具的使用功能，纯粹是以流通为目的，因而成为现代意义上的货币。后来，又经过几千年的演变，这些货币中的一种——刀币——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保留下来的仅仅是中央有一个孔的圆形刀柄，原来的刀头却不见了。这些刀柄上的孔原来就是用来把刀币串在一起而设计的。”

　　秦始皇以半两钱统一了货币，将钱币上的圆孔保存了下来，他使我们祖先发明货币的功利主义具有了深邃的思想内涵和贯穿整个历史的影响。

　　我们的祖先发明货币，是在更早的从前，他们为了解决商品流通中物物交换的困难而制造出了那个玩意儿。司马迁在《史记》中说，“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南宋的叶适则说，“钱币之所起，起于商贾通行四方交至远近之制。物不可以自行，故以金钱行之”。然而他们除了知道货币“所从来久远”外，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发明了这个神奇的东西。

　　事实上，究竟谁发明了“货币”这玩意儿本无所谓，还是马克思他老人家总结得好：“经济学家惯于从扩展了的物物交换所遇到的外部困难中去寻求货币的起源，却忘记了这些困难是从交换价值的发展、因而是从作为一般劳动的社会劳动的发展产生出来的……他们始终坚持物物交换是商品交换过程的最适当形式，只是在技术上有某些不方便，而货币是为了消除这些不方便被巧妙地设计出来的手段。”也就是说，货币的发明及其被接受，是公众的集体行为，所谓“圣人造币”只是一个传说罢了，究其根本著作权应归集体所有。

　　圣人所造也好，集体发明也罢，钱币从它诞生那日起就具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所以《圣经》说“贪财是万恶之根”。对钱币的崇拜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然而克罗福德看得清楚：“导致这些后果的能量若被恰当利用，人类将受益无穷——恰如驾驭一个魔鬼，让他来干天使的事情。”